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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学诚“六经皆史”说诠释

“六经皆史”是清代著名思想家章学诚(1738-1801)理论体系中的一个重要命题。长期以来,学术界围绕这一命题歧见迭呈,莫衷一是。笔者略述管窥之见,以就教于方家。

一、史之含义

“六经皆史”命题是由“六经”和“史”两个概念构成的,尤以“史”字为关键。然而,正是在这个问题上,出现了一些误解。在这些误解中,最为流行的一个,也许就是把“史”理解为史料。钱穆先生曾经指出:“(六经皆史)此四字中的这个‘史’字,我们近代学者如梁任公、胡适之,都看错了。……梁任公曾说:卖猪肉铺柜上的帐簿也可作史料,用来研究当时的社会经济或其他情况。”[1]可惜的是,梁、胡二氏的看法至今仍在流行。仓修良先生认为,“六经皆史”之“史”具有“史料”之史的含义,并补充说:“史料本身就包含有史义,决不会有脱离史料的抽象史义。”[2]从一般的史学方法论的意义上说,过去所遗留的一切都有助于了解实际的历史过程,都将被史学家作为史料运用,六经亦不例外。但是,这只是现代史学家的观念,绝不能归之于章学诚。张舜徽先生言:“举凡六籍所言,可资考古,无裨致用。六艺经传以千万数,其在今日,皆当以史料目之。”[3]特标出:“今日”二字,不以己意强加古人,比较客观。另外,视“史”为史料的学者往往拈出“盈天地间凡涉著作之林皆是史学”一语作为佐证,实是对这句话有意或无意的“误读”,说见下文。

那么,这个“史”字是什么意思呢?这应以章氏自己的解释为依据。在《文史通义》一开篇,章氏即写道:“六经,皆史也。古人不著书,古人未尝离事而言理,六经皆先王之政典也。”(《易教上》)将这个论述化为逻辑推理,即是:政典是史,六经是政典,故六经是史。可见,弄清“史”之含义须了解何为“政典”。钱穆先生指出,“章实斋所谓六经皆史之‘史’字,近人只有王国维有篇文章叫《释史》,阐发甚是。王国维说史字篆文作‘ ’,上面‘ ’是一枝笔,下面‘ ’是一只手,一只手里拿着一枝笔,就是个书记”。钱氏还进一步论证说,章学诚“在《文史通义》里就特写了一篇文章名《史释》,正是解释这个史字。……他是说六经都是古代的‘官司掌故’,如我们说现在教育部、外交部多存有许多档案,有些是教育部、外交部的职官必须时时翻阅的,此等档案叫做‘史’,掌管这些档案的人也叫做‘史’”[4]。与钱氏意见相近者不乏其人,如吕思勉先生释为“凡先王之政典必为史官所记也”[5],金静庵先生认为“古人于史官以外无著作,故掌于史官者,悉得称史”[6],皆属此类。

然而,章学诚谓政典是史,意在强调“若夫六经,皆先王得位行道,经纬世宙之迹,而非托于空言”(《易教上》),他注重的是政典的功用,而非“掌于史官”这一外在因素,故尔上述诸氏解释不确。钱氏将政典释为档案,尤欠周详。在《史释》篇中,章氏指出,“周官府史之史,与内史、外史、太史、小史、御史之史,……无异议也”,因为府史与其他五史“皆守掌故,而以法存先王之道也”。不过,这样说并不意味着府史与五史没有区别;事实上,无论从地位上还是从职能上来看,二者都存在重大差异。以地位而论,二者有“官”与“吏”之别:

府史之史,庶人在官供书役者,今之所谓书吏是也;五史,则卿大夫为之,所掌图书纪载命令法式之事,今之所谓内阁六科、翰林中书之属是也。官役之分,高下之隔,流别之判,如霄壤矣。

以职能而论,其本质差别在于“卿士大夫(五史)能论其道,而府史仅守其法”。

史守掌故而不知择,犹府守库藏而不知计也。先王以谓太宰制国用,司会质岁之成,皆有调剂盈虚,均平秩序之义,非有道德贤能之选,不能任也,故任之以卿士大夫之重。若夫守库藏者,出纳不敢自专,庶人在官,足以供使而不乏矣。然而卿士大夫讨论国计,得其远大;若问库藏之纤悉,必曰府也。

五史以卿大夫之选,推论精微;史则守其文诰图籍章程故事,而不敢自专。然而问掌故之委析,必曰史也。

这些论述没有受到足够重视,然而正是理解“六经皆史”命题的关键性文字。需要说明的一点是,章氏描述的周官旧制未必符合历史事实,吕思勉先生已对“其谓府史之史,亦即后世书吏,能备存掌故之委析”深表怀疑[7]。不过对本文来说,此点无关宏旨,具有重要意义的是章氏的论点,而不是其论据。

从上引几段话中可以看出,章氏把作为职官的“史”区分为两层,与此相应,他把史官所掌典籍也划分为两类,若用章氏自己的理论术语来说,即撰述和记注。他曾指出,“三代以上,记注有成法,而撰述无定名”,也正因为“记注有成法,而后可以撰述无定名,以谓纤悉委备,有司具有成书,而吾特举其重且大者笔而著之,以示帝王经世之大略”(《书教上》)。在章氏看来,记注的目的在于“欲往事之不忘”,所以应该力求“纤悉委备”,而这一点只有依靠完备的制度才能做到。府史的作用就在于谨守固有之章程,保存帝王经世行道过程中产生的各种文书档案,“而不敢自专”,即不能丝毫以己意损益之。当然,档案必须加以分类整理才便于保存和查阅,这种“整齐故事之业”亦须府史进行,章氏所谓、有司具有成书”之书,当即是府史整理的“比次之书”。然而,尽管“道”就在这些档案之中,但由于“史守掌故而不知择”,这些档案的意义和功能还无法发挥出来,尚须由五史“推论精微”,揭示出内含于其中的道。此即所谓“先王道法,非有二也,卿士大夫能论其道,而府史守其法”(《史释》)。这种道器合一的“典籍”,才是具有无穷功用的“政典”,才是章学诚心目中真正的“史”,“六经皆史”之“史”是指阐述先王之道的“撰述”。这一点章氏在《答客问上》中有明晰诠述:

六经,皆史也。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孔子之作《春秋》也,盖曰:“我欲托之空言,不如见诸行事之深切明著。”然则典章事实,作者之所不敢忽,盖将即器而明道耳。其书足以明道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君子不以是为琐琐也。

二、六经之地位

厘清了“史”之含义,对“六经皆史”命题存在的另一个严重误解就凸显出来。如果仅视“政典”为档案,则“政典是史,六经是政典,故六经是史”的逻辑推论就可变换为“档案是史,六经是档案,故六经是史”,这自然可以进一步推衍出“史官所掌,属于史料之科,即章氏所谓记注”的结论[8]。仓修良先生亦谓:“章学诚再三说明,‘夫子述而不作’,‘夫子未尝著述’,《六经》只不过是他删订而已。故《六经》是选辑,是掌故,是记注,而不是著述。”[9]这种说法不符合章氏本意,已如上述。金静庵先生似已意识到此点,故说“章氏所谓六经皆史者,不过档案之渐就整理者耳”[10],强调了“整理”,惜仍视六经为记注,未达一间。

必须说明,将“六经是记注”的思想加之于章学诚并不是一个无关宏旨的误解,而是关涉到章氏在中国思想史上的地位的大问题。侯外庐先生谓章氏“六经皆史”论“大胆地把中国封建社会所崇拜的六经教条,从神圣的宝座拉下来”,仓修良先生同意此说,并谓“‘六经皆史’说的出现,说明了(正统与反正统)这两种思想斗争达到了高峰”[11],恐皆出于上述误解。余英时先生亦极重视“六经皆史”之说,认为此说“是整个清代学术史上,继‘经学即理学’(顾炎武语)以后一项最大的突破”,意义主要有如下几项:一、首先要打破六经载道的见解。二、六经中所可见者,只是三代官师未分那一阶段中道的进程,三代以后的道,则不可能向六经中去寻找。三、六经已不足以尽道,而经学家从事考证训诂复不足以通经,则其去道之远,可以想见。四、六经既不足以尽道,遂进而有“文史不在道外”之说。五、六经既只是古史,则最多只能透露一些道在古代发展的消息。至于“事变之出于后者,六经不能言”,三代以下之道,便只有求之于三代以后之历史了[12]。余氏条分缕析,心细如发,然笔者对其结论不能无惑。纵观《文史通义》,章氏不仅没有贬低《六经》之意,反而通过系统化论述强调了《六经》的崇高地位。

章氏认为,史之功用在于体现、弘扬“道”,因而特著《原道》对“道”加以界定和阐述。他写道:

道之大原出于天。天固谆谆然命之乎?曰:天地之前,则吾不得而知也。天地生人,斯有道矣,而未形也。三人居室,而道形矣,犹未著也。人有什伍而至百千,一室所不能容,部别班分,而道著矣。仁义忠孝之名,刑政礼乐之制,皆不得已而后起者也。

这段话是否说明章氏具备了“进化论的历史观”姑置不论,但他主张“圣人创制,一似暑葛寒裘”,“而非有所容心”,则论思甚精,与王夫之有不谋而合之处。但是,他又认为,道的显现和对道的认识到了一定时代就必然达到完备状态,在他看来,这个时代就是周公的时代:

自有天地,而至唐虞夏商,迹既多,而穷变通久之理亦大备。周公以天纵生知之圣,而适当积古流传,道法大备之时,是以经纶制作,集千古之大成。(《原道上》)

这固然也是“时会使然,非周公之圣智能使之然也”,但毕竟具有特殊的地位和价值,故曰:“创制显庸之圣,千古所同也;集大成者,周公所独也”(同上)。

“周公既集群圣之成,则周公之外,更无所谓学也”(同上)。孔子之圣,并非逊于周公,但他“生不得位,不能创制立法,以前民用”(《易教上》),故“表章六籍,存周公之旧典”以“明教于万世”(《原道中》),故亦可以一言而尽孔子,“曰学周公而已矣”(《原道上》)。前已指出,章氏心目中的“史”乃是据档案著成的体现“帝王经世之大略”的“撰述”,而《六经》乃孔子深知“空言不可以教人”,取以“明先王之道”之书,故可以说“古人不著书,古人未尝离事而言理,六经皆先王之政典也”(《易教上》),故可以说“若夫六经,皆先王得位行道,经纬世宙之迹,而非托于空言”(同上),故可以说“六经皆器也”(《原道中》)。对于后代人来说,“不见先王,当据可守之器,而思不可见之道”(同上),只能诵读《六经》,因为“道体无所不该,六艺足以尽之”(《诗教上》)。

总而言之,《六经》产生于道法大备的周公时代,又经孔子有选择的强调,故对后人来说,其价值固已崇高至极,无以复加。章氏指斥“儒家者流,尊奉孔子,若将私为儒者之宗师,则亦不知孔子矣。孔子立人道之极,岂有意于立儒道之极耶”(《原道中》)。此足可见孔子与《六经》在章氏心中地位之高。在《文史通义》中,章氏论及诸经的文字很多,每加颂扬。如评《春秋》曰:“史之大原,本乎《春秋》。《春秋》之义,昭乎笔削。笔削之义,不仅事具始末,文成规矩已也。以夫子义则窃取之旨观之,固将纲纪天人,推明大道”(《答客问上》)。如果认为,在章氏心目中,《六经》是“记注”之书,或者认为,章氏要“打破六经载道的见解”,“大胆地把《六经》从神圣的宝座拉下来”,这与章氏自己的议论不是大相龃龉吗?

三、“六经皆史”说之渊源

“六经皆史”说并非章学诚所首创。长期以来,学术界已关注到在章氏之前间接或直接提出过类似说法的许多学者,比较重要的有隋代王通,明王守仁、王世贞、胡应麟、李贽,清顾炎武、袁枚。王通《中说·王道篇》:

圣人述史三焉。其述书也,帝王之制备,故索焉而皆获;其述诗也,兴衰之由显,故究焉而皆得;其述春秋也,邪正之迹明,故考焉而皆当。

王守仁《传习录》卷上:

以事言谓之史,以道言谓之经、事即道,道即事,春秋亦经,五经亦史。易是包羲氏之史,书是尧舜以下史,礼、乐是三代史,其事同,其道同;安有所谓异。

王世贞《艺苑卮言》:

天地间无非史而已。六经,史之言理者也;编年、本纪、志、表、书、世家、列传,史之正文也;叙、记、碑、碣、铭、述,史之变文也;训、诰、命、册、诏、令、教、礼、上书、封事、疏、表、启、笺、弹事、奏记、檄、露布、移、驳、谕、尺度,史之用也;论、辨、说、解、难、议,史之实也;颂、赞、铭、箴、哀、祭,史之华也。

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卷二:

夏商以前,经即史也,尚书、春秋是已。至汉而人不任经矣,于是乎作史继之。魏晋其业浸微,而其书浸盛,史遂析而别为经。

李贽《焚书·经史相为表里篇》:

春秋一经,春秋一时之史也;诗经、书经,二帝三王以来之史也;而易经则又示人以经之所自出,史之所从来,为道屡迁,变易非常,不可以一定执也。故谓六经皆史可也。

顾炎武《日知录》卷三:

孟子曰:其文则史,不独春秋也,六经皆然。

袁枚《随园文集》卷十:

古有史而无经。尚书、春秋,今之经,昔之史也;诗、易者,先王所存之言;礼、乐者,先王所存之法。其策皆史官掌之。

揆诸以上各家,论述角度不同,立言之旨各殊,与章氏议论之清晰、义蕴之丰厚相较,差异甚明,然与章氏之说亦有相合之点。王通提及三史,认为一备帝王之制,一明邪正之迹,一显兴衰之由,如此分断自是不当,然将三者渗合,固可得出史为政典与史有明道之用两点,章氏在《方志立三书议》一文中曾援引此言。王守仁之言,喻博文先生认为“比章学诚的话讲得还要清楚明白一些”,诚有未当,仓修良先生已予以批评[13],但章氏所揭器道合一、即器明道之旨,实与王氏之论相合。王世贞区分诸籍,殊无条理,与“六经皆史”似无思想上之渊源,然章氏所谓“盈天地间皆史也”则与其“天地间无非史而已”语极相近。胡应麟之论简略不明,然直揭出“经即史也”一语。李贽之论显受王守仁之影响,然主旨在于说明“为道屡迁,变易非常”,且在《焚书》卷三《童心说》中谓《六经》“非其史官过为褒崇之词,则其臣子极为赞美之语”,与章氏之看法判若冰炭,但“六经皆史”之提法实自此始。顾炎武之言在于论证《六经》乃经世之书,章氏之看法与之合。袁枚与章氏同时稍前,所言与章氏有相似处,故“论者或疑章氏识大之言,容有窃取于袁”,钱钟书、张舜徽亦谓袁氏之言即章氏所揭“六经皆史”之论[14],其实二者并不全同,袁氏的看法接近于章氏所说的府史掌管的“掌故”,而章氏的思考在此基础上又进了一步。

必须指出,上面的分析只能说是纯语词性的,除非有确凿证据,我们不能武断地判定章氏受到或未受到哪位先人的影响。钱穆先生指出,章学诚“不站在史学立场来讲史学,而是站在整个学术史立场来讲史学”[15],洵为高论。我们探寻“六经皆史”说之渊源,亦应立足于学术史或思想史的广阔基础之上。前已指出,“六经皆史”说的要义在于视六经为政典,在于“古无私门之著述”(《方志立三书议》),钱穆先生谓其源出于《汉书·艺文志》之“诸子皆出于王官之学”论[16],不为无据。需要说明的一点是,此说乃刘向、刘歆所创,章氏对他们极推崇,而对班固则颇有不满,认为“自班固删辑略,而刘氏之绪论不传(自注:辑略乃意群书之旨。)”(《和州志艺文书序例》)。不过,依笔者浅见,此说尚有更远的源头,当溯至《庄子》。钱钟书先生已注意到了此说与道家的关系,指出:

《庄子·天运篇》记老子曰:“夫六经,先王之陈迹也,岂其所以迹哉”;《天道》篇记,桓公读圣人之书,轮扁谓书乃古人糟粕,道之精微,不可得传。《三国志·荀传》注引何劭为《荀粲传》,记粲谓:“孔子言性与天道,不可得闻,六籍虽存,固圣人之糠秕”云云。是则以六经为存迹之书,乃道家之常言,六经皆史之旨,实肇端于此。[17]

笔者以为,钱氏所引“先王之陈迹”、“古人糟粕”云云,乃道家贬斥儒家之言,稍失之正。更可注意者,是《庄子·天下》篇中的这段议论:

古之人其备乎?配神明,醇天地,育万物,和天下,泽及百姓。明于本数,系于未度,六通四辟,小大精粗,其运无乎不在。其明而在数度者,旧法世传之史,尚多有之。其在诗、书、礼、乐者,邹鲁之士,绅先生多能明之。……其数散于天下而设于中国者, 百家之学时或称而道之。天下大乱,圣贤不明,道德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悲夫,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后世之学者,不幸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道术将为天下裂。

章学诚缕述先秦学术之流变,实以此段议论为依归,如谓“诸子百家,不衷大道,其所以持之有故,而言之成理者,则以本原所出,皆不外于周官之典守,其支离而不合道者,师失官守,末流之学,各以私意恣其说尔,非于先王之道,全无所得,而自树一家之学也”(《易教下》),其沿袭之迹甚明。在《原道下》中,章氏指斥了后儒分别门户——如陆学与朱学之弊,且以“庄生所谓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悲夫”作结语,可见《天下》篇之言必深契其心。

最后,顺便解释一下前面提及的一个小问题。章学诚在《报孙渊如书》中说:“愚之所见,以为盈天地间,凡涉著作之林,皆是史学,六经持圣人取此六种之史以垂训者耳,于集诸家,其源皆出于史。”许多学者以此证明章氏所言之“史”即史料,实误。细绎章氏之言,实是从学术发展史的角度立论。在他看来,古无私门著述,皆为政典,为王官之学,故皆是史,子集诸家,皆出于王官之学,皆为史之流裔,故亦可视为史。必欲解此“史学”为史料,则对“整辑排比,谓之史纂,参互搜讨,谓之史考,皆非史学”(《浙东学术》)又作何解释?笔者由此想到,《文史通义》是一部内容极为丰富的“论文集”,所论问题很多,撰写时间不一,显得有些缺乏系统性和逻辑严密性。在把握书中的概念时,必须注意其论述的主题的层面和语境。比如使用最多的“史”字,其内涵和外延在全书中绝非统一的、固定不变的。若想真实地了解其含义,只能将其放到特定的范围,比如学术思想史、史学发生论、史学本体论、史学认识论、历史编纂学中去把握。本文的诠释仅限于“六经皆史”之“史”,并非章氏在各种场合所使用的“史”字的全部含义。

[1] 钱穆:《中国史学名著》,星星出版社,第315页。

[2] 仓修良:《章学诚与〈文史通义〉》,中华书局,1984,第114—117页。

[3] 张舜徽:《史学三书平议》,中华书局,1983,第179—180页。

[4] 钱穆:《中国史学名著》,星星出版社,第315-316页。

[5] 吕思勉:《史学四种》,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第194页。

[6] 金静庵:《中国史学史》,鼎文书局,1979,第280—281页。

[7] 吕思勉:《史学四种》,第217页。

[8] 金静庵:《中国史学史》,第280页。

[9] 仓修良:《章学诚与〈文史通义〉》,第115页。

[10] 金静庵:《中国史学史》,第280—281页。

[11] 仓修良:《章学诚与〈文史通义〉》,第101、107页。

[12] 乔衍编撰:《文史通义:史笔与文心》,时报文化出版企业有限公司,1987,第55—56页。

[13] 仓修良:《章学诚与〈文史通义〉》,第101—104页。

[14] 钱钟书:《谈艺录》,中华书局,1984,第262页;张舜徽:前揭书,第206页。

[15] 钱穆:《中国史学名著》,第312页。

[16] 钱穆:《中国史学名著》,第313页。

[17] 钱钟书:前揭书,第26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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