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从象形文字、拼音文字与思维模式、中医学术语与西医学术语、医古文与医学英语等方面探讨了中西医学语言文化差异对中医英译的影响。
关键词 中医学;西医学;语言文化差异;中医英译
中医西传历经300多年,时至今日,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西方,传统的中医学与现代西方医学共存,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中西医学都是“研究人体生命过程以及防治疾病的科学体系”。可见,二者至少具有三点共性,即研究对象相同—— “人体生命过程”,目标一致—— “防治疾病”,且都是“科学体系”中的一员。但是,二者的语言文化差异折射出中医学文化所具备的人文特征和西医学文化,尤其是现代西医学文化,所具备的典型的科学特征。
语言是文化的结果,一个民族所说的语言是这个民族总的文化的反映;但也可以说,语言是文化的一个部分,⋯ ⋯语言与文化都共同发展了几千年 。
1 象形文字、拼音文字与思维模式
中国文字是3 000多年以来一直保留着象形书写法(与拼音书写法相对)的唯一文字。笔者通过比较、分析《说文解字》(简称《说文》【注:东汉·许慎撰,我国第一部收字齐全、形音义综合考辨、编排科学而系统的字典]与《黄帝内经》所反映的思维模式、哲学观念以及人体解剖、疾病和治疗知识,得出以下结论:《说文》中蕴涵的中医学知识与《内经》一脉相承;《说文》所体现的“天一地一人”宇宙思维模式与贯穿《内经》的“天一地一人”生态医学思维模式同出一辙;作为《内经》理论基础的“气、阴阳、五行”学说可通过《说文》追本溯源;《说文》主要通过分析汉字的造字结构、追溯汉字源流及本义,是研读《内经》以及探索研究中医学起源的重要书籍。以象形字为基础发展起来的中国文字及其所代表的意义具有相当的稳定性和保守性。这对于促进中医学家的类比思维和形象思维的发展,以及用《内经》奠定的这种思维特点去影响其后的历代医家,发挥了无形的巨大作用。从阴阳、五行、精、气的象形字到《内经》广泛的取类比象,再到明清医籍对字的形音义的校勘、考辨,都显现出中医学思维之链中象形汉字的深远影响。
英语是拼音文字。英语单词的“形”与发音直接联系,对其语义的理解是以听觉为基础,从而跳出了以事物具体形象为材料的视觉思维框架,为发展以抽象概念为基础的逻辑思维提供了更大的可能性,从而形成抽象推测、概念思维和范畴区分以及对这个世界力求得出客观判断的传统。实际上,医学英语词汇中所含的纯英语词汇只占很小的一部分。大部分医学英语词汇都是由医学词缀通过构词法拼缀而成的,而医学词缀多来自拉丁文和希腊文词素。由于深刻的结构性差异(包括世界观、思维模式乃至语言),产生了中西文化之间理解和翻译的极大困难。从一种文化角度研究另一文化,往往把一套世界观和思维体系都“走私”进来,而这套世界观和思维体系能否被对方文化传统接受、并相互融合呢?以“气”为例。《说文·气部》:“气,云气也。象形。”“气”在甲骨文中作“气”,象空中流动的气流,蒸发升腾,其象如云,不久消失,又为无形。因此,“气”是无形的,无处不在的,可聚而有形的(如可凝而成水)。此时的“气”可英译为air。随后,包围、充斥在人类空间的“气”,被抽象化为一种哲学意义上具有物质含义的“气”。春秋战国时期的唯物主义哲学家,就认为“气”是构成世界的基本物质。医学家抓住时机,适时地将“气”引入医学。这样,“气”就成了先秦自然哲学与医学的中介、桥梁。到了《内经》时代,“气”不仅是构成世界的基本物质;亦是人体的基本物质,且可化而为血、为精、为津液等,它所主持的人体正常生命功能活动为“神”。《内经》的全部理论与技术,几乎无一不与“气”相关,且各种各样的“气”名目繁多,有阴气、阳气;清气、浊气;天气、地气;正气、邪气;营气、卫气;四时之气、藏府之气、经脉之气;等等。此时。“气”早已不是air,也不是energy或vital energy或atmosphere,只能是qi了。现在,对大部分西方人来说,qi已不再陌生。
2 中医学术语、西医学术语与中医英译
现代术语学所观察到“专业术语的产生大部分是由普通语言衍生而来”的情形,在中、西医学中都可以清楚地得到证明。熟悉中医用语的人应该能够察觉,中医书籍中的用字大部分是普通语言用字,且比较广泛地出现在同一成书年代的其他著作中。魏逦杰博士和文树德教授都主张将中医学的基本术语分为两大类:一是代表一般概念的日常用语,如头、脚、胸、腹、心、肝、血等;一是从日常用语所引申出来的中医学专有名词,如窍、穴、卫、邪、命门、三焦、督脉等。由于前一类用语大多具有普遍性,也就是说,大部分文化种群都有这类概念,而且各种群所使用的不同语言也都存在着表达这些概念的词汇,因此翻译时,采用译人语的对应词应该是最准确的方法;后一类代表中医专门知识的词汇则大多源自于隐喻(metaphor)的命名方式,即由普通语言、以类比的方式形成,翻译时,可以通过字对字直译的方式加以译解,也就是将字面上的意思译出来 。如窍译成orifice,穴译成point或hole、卫译成defense、邪译成evil、命门译成life gate、三焦译成triple burner、督脉译成governor vessel。关于西医学术语,魏逦杰博士将其分为三类:第一类由借用自普通语言的用词构成,如fever、chill、cough、cold、influenza等;第二类则是由西医用以描述特定专业概念的词语组成,如conjunctivitis、anemia、hypertension、arteriosclerosis、hyperchlorhydria等;第三类由医学来源词语组成,如enuresis、lochia、pharynx、1arynx、dysphagia等。第一类词语,尽管通常由医师使用,但是一般人都能够明白,而且大部分正常成人都能够分辨这些名词所指的情形为何。第二类词语中虽然有些词(如anemia、
hypertension、conjunctivitis)对一般非专业者可能并不陌生,甚至还被他们所使用,但是非专业者并无法以医学的准确性诊断出这些病情;这些名词所反应出的专业知识与一般的认知有很大的距离。第三类词语则不需要任何专业知识或设备便能加以了解或确定。魏遁杰博士认为,应该绝对避免使用纯然“严谨专业性的”第二类西医学名词术语翻译中医学概念,认为这样“必然会破坏了他(指‘译者’)意欲传达的这个知识体系(指‘中医学’)的完整性”,并相信只有第一类与第三类西医学名词术语才能用于翻译中医学概念H 。笔者颇为赞同。笔者认为,中医学术语基本上也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由借用自普通语言的词汇组成,如心、肝、脾、肺、肾、发热、头痛、咳嗽、心悸等;第二类由中医用以描述特定专业概念的词语组成,如痰饮、悬饮、溢饮、支饮等;第三类由中医学来源词语组成,如《说文解字·广部》中的某些形声字—— 疝、疸、痈、疡、痔等。而当初西医中译时所“借用”的中医学词汇也是相应的第一类和第三类,也就是说把heart、liver、spleen、lung、kidney和measles、leprosy、malaria、epilepsy分别译为“心、肝、脾、肺、肾”和“麻疹、麻风、疟疾、癫痫”是基于全人类对人体和病的共同认识。而同时,我们也应从西医中译实践中吸取教训:采用第二类中医学名词术语翻译西医学术语所引起的中西医学概念混淆不清的状况不应在中医英译中重演。如将typhoid,typhoidfever译为“伤寒”,typhoid或typhoid fever指的是“infection ofthe intestine caused by Salmonella typhi in food andw ater”,临床表现为发烧、腹泻,甚至有血便,是肠的感染性疾病(infection of the intestine)。而中医学中的“伤寒”,广义指外感热病的总称,狭义指外受寒邪,感而即发的病变 。
3 医古文、医学英语与中医英译
让我们先观察比较一下下面两段短文:(1)“夫人生于地,悬命于天,天地合气,命之日人。人能应四时者,天地为之父母”(《素问·宝命全形论》)。(2)“Man is metazoon,triploblastic,chordale,vertebrate,pen—tadactyle,mammalian,eutherian,primate...The out—lines of each of his principal system of organs may be traced back,like those of other mamm als,to the fish—es.’’(L.A.B.一orradaile) 。
(译文是:人属于后生动物,系五趾,三胚层高级动物,属脊索动物门,脊椎动物亚门,哺乳纲,灵长目⋯⋯象其他哺乳动物一样,他的每一个器官系统的轮廓可以追溯到鱼类)。以上都是从“发生学(genetics)”角度来界定人生命的起源,若仅从语言学角度考察,第一段四、六字成句,文辞简练、优美,具有诗一般的韵律,读起来朗朗上口;而第二段含有大量的专业术语,语句平实、严谨,属于科技英语,谈不上文辞、韵律的优美。中医学的核心知识都来源于古典文献,即“文言文”。实际上,自《内经》问世以来,中医语言就基本定格在“文言文”。而“医古文”是文言文的一种,是文学语体。由于中医学术语具有高度多义性、同义性和模糊性,医古文又异常简练、具有丰富的修辞格,因此极易造成中医语言语义模糊,并引发学术之争。因此,中医学中的“咬文嚼字”现象— — 校勘、训诂或注释中医古典著作,更是渊远流长,并延续至今,从而体现出中医学所具有的人文、社会科学特征。而医学英语语义明确清晰,所表达的理论具有可证伪性,属于科技英语,是科学语体。因此,在译介中医时,尤其是中医古典著作时,绝不能像西医中译一样仅注重传达原文所体现的医学知识,同时也应对原文所体现的各种人文、社会科学特征给予必要的关注,因为这些特征本身就是中医学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基于上述观点,笔者认为应坚持严谨应用保持中医概念系统性、完整性和独立性的名词术语英译原则,并在现有的基础上推出一个体现中医典籍文化的更完美的翻译体系,使建立在中医典籍文化基础上的中医学顺利、持久地走向世界。
参 考 文 献
1 夏征农.辞海[缩印本(音序)].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2:2006.
2 何裕民.差异·困惑与选择— — 中西医学比较研究.沈阳:沈阳出版社,1990:149,170.
3 魏遁杰.中医西传与翻译问题.医学与哲学2001;22(7):51— 54.
4 魏遁杰.英汉汉英中医词典.长沙: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1996:25.
5 兰凤利.评魏适杰的《实用英文中医辞典》.中国中西医结合杂志2006;26(2):177— 18O.
6 侯维瑞.英语语体.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8:2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