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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之交欧洲社会党的变革

近年来,欧洲政治舞台的一个突出特点,就是各国社会党纷纷亮出改革的旗帜,形成了一股不小的改革浪潮。这股改革潮流绝非空穴来风,它与经济全球化、欧洲一体化和科技革命的浪潮相呼应,体现了社会党对在上述因素推动下发生的深刻社会变革和种种压力的应对。对这股社会党变革的浪潮进行研究、思考,无论对于把握世界发展大局,还是提高我们党的领导能力和执政水平,都是极有意义的。

一、欧洲社会党变革的原因

欧洲绝大部分社会党都在强调,在当前形势下党必须进行自身的变革。例如,法国社会党认为,在当今社会深刻变化的形势下,社会民主主义的“现代化”势在必行。社会党一方面要忠于自己的价值观,另一方面要实现“思想和方法的现代化”。德国社民党强调要进行“党的改革”,“革新党的组织、机制和工作方式”,加快“党的现代化”步伐,以应对新世纪的挑战。泛希腊社会主义运动承认,党虽已执政17年,但现正处在比较艰难的阶段,国家的开放、资金的自由流动、社会阶级结构的变化、欧洲一体化等都要求党对一系列重要问题作出新的回答,否则,党在下一届选举中就有失败的可能。在2000年大选中失去执政地位的奥地利社会民主党认为,最大教训在于“同选民尤其是年轻选民的联系和交流削弱了”,因而把党自身改革提上日程。显然,欧洲社会党普遍有强烈的危机感。

经济全球化和欧洲一体化浪潮的推动,科技革命的迅猛发展,是欧洲社会党产生危机感和“变革”紧迫感的最根本原因。全球化和欧洲一体化一方面延伸了政党政治活动的领域,使跨国政党组织、政党间的国际合作发展起来,另一方面也使民族国家政党的影响不断受到限制。这给政党提出了新的课题。例如,在全球化条件下,是否意味着要放弃在维护劳动者利益方面已经形成的成果?承认国际社会的标准,是否会导致社会公正的降低?加入经济全球化和欧洲一体化进程,是否在向自由资本主义让步?这些问题,对于社民党长期标榜的“自由”、“平等”、“公正”、“互助”等传统理念和实现手段都形成了冲击和挑战。

经济全球化和科技革命导致了社会结构的深刻变化,直接影响到社民党的社会基础。传统工人迅速减少,只占人口的不到5%,取而代之的是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社会群体。这些群体的规模越来越小,越来越分散化。政治上导致的一个结果,就是社会职业和政治观点之间、利益和价值观之间的联系日益疏远。过去那种工人拥护社民党,资本家拥护右翼党的大分野已经变得模糊。同时,社会结构的变化也使得人们的身份日益复杂,越来越多的人兼有几种身份。西方社会通常用“中间阶级化”来形容这种变化。一项民意调查表明,德国西部50%的工人和80%的职员自认为属于“中间阶层”。政党为争取这个庞大人群而相互竞争,使各政党的意识形态不可避免地出现“中间化”趋势。各类政党政策更多的只是角度不同、重点不同,而没有根本性的区别,相互间已经难以提出截然相反、泾渭分明的替代方案。这进而使选民对选择政党失去兴趣。社会党承认,党员人数在下降,党的固定选民人数也日益减少。那种按照政党的直接关系到人们福利的具体主张和政绩,而不是纲领来选择投票取向的“流动选民”不断增加。德国社民党的党员数量在过去20年里减少了近25万,平均每年减少1.2万多人,减少幅度为原来党员总数的1/4。

与此相应,党员队伍的年龄明显老化,使社会党感到后继乏人。由于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鼓励了人们对物质享受的追求,人们的自我意识强化,社会生活越来越个性化。特别是40岁以下的年轻人,对与己无关的政治问题不感兴趣,党派活动对他们缺乏吸引力。据统计,德社民党内35岁以下的党员只有8万人,占党员总数的10.6%,50岁以上党员的比例则增加到58.1%。

科技革命使现代信息通讯技术迅速发展,媒体的作用显著增强,也给政党带来了新的课题。发达的媒体使人们获取信息的速度大大提高,参与政治的途径更加直接。网络技术不仅打破了特定社会阶层对政治信息的垄断,而且打破了国界对信息扩散的限制,实际上在许多方面取代了过去由政党来体现的某些功能。人们不再把参加政党作为获得信息的渠道,而往往直接借助于媒体,政党的教育、宣传功能因此受到限制甚至部分丧失。特别是社民党,在组织上有结构严密、层次较多的特点,过去在动员党员和选民方面存在巨大优势,现在也因决策程序长、信息传递速度慢而变成了劣势。这些都使传统的通过政党来参与政治的模式显得不合时宜。此外,代表各种利益的非政府组织大量出现,也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政党的功能。

正是这些因素和条件形成的多方面压力,使欧洲社会党纷纷行动起来,寻求变革。法国社会党近年来把很多精力花在加强党的组织建设、增强党的内聚力上。德国社民党在1999年12月召开的党代会上决定修改党的纲领,为此全面展开了全党大讨论。党的总书记明特费林提出改进党的工作的8点建议,其中包括党员直选党的议员候选人等内容,在德国各大党、政治学界及舆论界都引起了巨大反响。该党在2001年10月召开党代会,进一步讨论了包括“党的改革”在内的许多重要问题。奥地利社会民主党召集一系列研讨会,就党的问题进行广泛研讨,并准备在此基础上制定新的竞选纲领。泛希社运2001年5月作出决议,决定启动“党的革新和重建”进程。党的领导人强调,这个进程直到2002年召开党的六大都不会结束,而且永远也不会结束,因为改革应是连续不断的。总的看来,欧洲社会党为适应形势变化而进行自我变革的要求,气候已成,变革之风正在兴起。

二、基本价值观维持不变基础上的变革

欧洲社会党的变革,不是另起炉灶,而是在“基本价值观保持不变”的前提下进行的。这是目前这股改革浪潮的一个基本特征。像社会民主主义、多党制等,都是社会党一再声明要加以坚持的。德国社民党强调,“自由”、“公正”、“互助”仍然是党的三项基本价值。法国社会党明确表示,要继续对资本主义持批判态度,反对新自由主义,捍卫社会民主主义的价值观。该党还提出了“现代社会主义”理论,以示和英国工党的“第三条道路”相区别。泛希社运的领导人反复强调,党的性质从建党到现在都没有变,将来也不会变,这是必须坚持的原则。

在这个前提下,欧洲社会党的改革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在这种条件下对党进行的变革和调整,总体上具有灵活、务实、目的明确的实用特征。法国社会党对“改革”的解释是:要以新的方法为传统价值观服务。德国社民党基本价值委员会副主席托玛斯·迈尔教授说:“改革的重要目的是提高党的行动能力,激发人们参与政治的积极性。”他强调,改革党的工作方式,不是要照搬美国政党的制度,而是要使党和选民保持更经常的联系。泛希社运书记强调一方面党的原则、宗旨不能变,另一方面党又必须适应变化了的情况。德国社民党专门就党的基本纲领问题展开广泛的讨论,重新理解指导党的基本路线的“自由”、“公正”和“互助”三项基本价值。通过讨论,党内多数的观点是:不放弃基本价值观,但要“延伸对基本价值观的理解”,并根据新形势、新变化,努力寻找实现基本价值的新手段。例如对“公正”的看法,社民党强调,传统的“公正”观往往把公正理解为“分配和结果的平等”,而“在全球化了的世界经济的天平上”,这种“令人骄傲的、在民族国家屋顶下保证社会公正的相关制度已失去了以前那种分量”。新的“公正”观应该首先强调“机遇公正”和“起步条件的公正”,“不断地体现机遇平等并保障个人有自我发展的条件”。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出现结果上的“有限的不平等”,实际上也应认为是公正的,而且是推进发展的“动力”。

(二)党的组织运行机制的改革,是社民党变革的一项重要内容。一些党将之概括为“党的民主化”。在这方面,各国党都有一些具体设想和做法。德国社民党允许各级党组织成立各种论坛,允许这些论坛向同级党代会提交提案、派送代表等。该党强调保留党内公决形式,以使每个党员都有机会发表自己的意见。在党的总书记明特费林的8点建议中,还提出了由全体党员,而不只是由党代会代表投票决定党的总理候选人的主张。法国社会党1997年把过去第一书记由党的执行委员会选举改由全体党员直接选举,把党的各级议员候选人由过去自上而下的指定改由地方党组织选出,并把届中召开党的全国代表会议的做法制度化。奥地利社会民主党认为,党在2000年大选中失利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党内交换意见不够,对有关党的发展等重大问题研讨太少。鉴于此,在密切与选民的联系方面,奥社民党从组织上加大了力度。

社民党还把“民主化”延伸到党外。德国社民党认为,必须将党的组织结构向社会开放,党内生活向社会公开,允许非党员参与党的政治生活。在关于党纲的讨论中,参加者不限于德国社民党党员,还邀请了非党人士及欧洲其他国家的社会党参加。根据党的总书记的提议,2006年以后社民党各选区的联邦议员候选人将由全体党员和党外人士共同提出。他强调,应该开放党的组织,尽可能吸收党外精英入党。下届联邦议会党团中应至少有10名党外人士,并至少有30名40岁以下的议员。法国社会党加强党的同情者网络的建设,欢迎他们参加社会党的讨论,取消入党方面的种种限制,鼓励青年人、外籍移民和欧盟成员国公民在党内担任一定的领导职务,向社会开放党的竞选名单,积极发展与各种群众性、互助性、合作性组织的关系。

(三)对媒介的利用,是社会党最为关注的一个问题。党组织活动方式如何适应新的变化,特别是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传播媒介,是各党都在作为当务之急深入探讨的问题。社会党普遍认为,在信息通讯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党过去那种金字塔式的结构已经过时,不再适应党内民主和沟通、参与的需要。党必须改变行动方式,以保证信息的快速传递和对社会上出现问题的迅速反应。

德国社民党较早地意识到了信息时代媒介对于党的活动的重要意义。90年代中期,该党就提出了尽快把党从“新闻报道的对象”变成“影响新闻报道的主体”的战略目标,把拥有“适合媒体社会的交流能力”视为党的工作的重要目标之一。它近年来又提出了“网络党”的概念。所谓“网络党”,其意义不只限于利用现代化通讯工具迅速获得和传递信息,更重要的是通过计算机把人们的兴趣联系起来,形成一个共同参与的网络。1995年,社民党率先在因特网上建立网页,使人们可以不受时间和地理条件的限制,随时从网上了解社民党的政策主张、领导人的言行和党内政治生活的重大安排。人们还可以在网上登记入党。目前,社民党总部处理的地方来信中,有80%以上为电子邮件。社民党在网上成立“虚拟组织”,以网络技术为平台开展组织生活,打破参加党内讨论的时空限制。社民党还将启动两个重要计划:一是“红色电脑”计划,在2002年前将本党的12500个基层组织全部联入内部信息网;二是“红色手机”计划,打算经过5—6年的努力,做到通过移动通讯终端(如手机)向所有党员发布有关消息。目前社民党总部与党的各州级机构之间已经实现了内部联网。德国党强调,社民党总部应成为基层组织的“服务中心”,根据他们在不同时期关心的不同问题,为他们提供背景情况、讨论建议以及各种相关材料。

法国社会党为充分利用网络采取了一系列具体措施:创建全国所有省委和总支的社会党人都能共享的网站,定期或不定期地组织各级领导人与党员、党的同情者之间的网上见面会,让党的领导人直接回答人们所关心的问题,利用因特网宣传党的思想和历史等。2000年党代表大会通过因特网实现全程转播,取得了良好效果。奥地利社民党目前也加快了党的网络建设,确定了一个庞大的网络建设工程,邀请了大约1000名专家来参与这项工作,旨在为下次选举打下牢固的基础。

(四)根据社会阶级结构的变化,努力扩大党的选民基础,是社民党变革的根本目标之一。在这方面,社民党都提出了明确的主张。如法国社会党宣布建立跨阶级的新联盟,强调自己是“跨阶级的政党”,认为随着法国社会阶级结构的变化,中产阶级人数迅速增加,成为社会主体和稳定因素,在经济发展中发挥着特殊的作用,必须更加关注他们的利益。所以,该党制定了以中产阶级为基本依靠力量,在“调和”被社会排斥者、平民阶层和中产阶级利益和愿望的基础上建立新型联盟的战略。这套战略在实践中的实际体现,就是法国目前的“多元化左翼联盟”,起着巩固社会党执政地位的作用。德国社民党也强调必须得到多个社会群体的支持,组建“在社会和文化上更加复杂、更加多元化的公民联盟”。德国党允许非党员参加基层党组织的生活,参加各级论坛和主题工作委员会的讨论。泛希社运的“革新和重建”计划,不再强调原来的“代表非特权阶层”的主张,而强调更广泛的人群包括特权阶层的利益。党中央书记斯坎达里迪斯谈到,党虽然代表包括劳动者、年轻人、学者、中间阶级、低收入者和退休者在内的“非特权阶层”,但作为执政党,也要和社会的其他方方面面发生联系,其中包括特权阶层(例如企业家)。法国社会党还特别把妇女作为重要的力量来争取。该党要求在下届立法议会选举中至少推出40%的妇女候选人。

为“扩大党的基础”,欧洲各国社会党都强调争取年轻人。他们认为,虽然年轻人对入党不感兴趣,对与己无关的政治活动不感兴趣,但一些具体的社会问题往往引起他们的关注,因此必须抓住这个特点来设计党的工作。除了发起各种类型的讨论会,包括网上讨论吸引年轻人参加外,社民党还都在尝试建立“项目党籍”制度,设想在继续以居住地原则设置党组织的前提下,也按照人们感兴趣的问题或项目设立党组织,允许那些对党的部分政策主张持赞成态度、但又不准备承担党员所有义务的人在一段时间里入党并随时退党。

(五)社会党变革的中心问题是“党的形象和党的影响力”。各国社会党都认为,党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是什么样的形象,关乎党的前途。“变革”就是要改变旧形象,树立新形象。法国社会党表示,想方设法动员更多的党员积极参加党的活动,目的在于改变党主要由党的干部和议员组成这样一种“议员党”的形象。德国社会民主党强调,关于党的变革的讨论,目的是革新党的纲领,同时通过“党内的组织和机构设置反映社会结构变化”,提高党的吸引力、凝聚力和执政能力。德国社民党强调它是“成员党”(即以普通党员为主体的党),选民是党的基础。改革后的社民党要成为一个能对社会发展作出快速反应的党,一个党内上下沟通渠道畅通的党,一个对外团结一致的党。奥地利党强调要“让党在选民中变得更有吸引力”。希腊党的领导人也明确讲到:“如何使党更有吸引力,是我们始终要考虑的。”

社民党的许多改革措施都围绕增强党的吸引力、提高党的形象而展开。例如,大规模的政治问题讨论本身就被看作是提高党的吸引力的一种手段。德国社民党认为,讨论党的纲领的过程比最终出台的新纲领更加重要,因为讨论就是统一思想、澄清认识的过程。又如,利用媒体的特点,树立党的领袖人物的个人形象,也是塑造党的形象的一个重要环节。德国党在1998年大选时,精心策划有关竞选的一系列活动,使本党在整个竞选过程中始终处于媒体关注的中心。执政后,该党的主要内阁成员都聘用了“新闻形象顾问”,以强化执政党的形象。该党还加强了党总部对全党新闻工作的指导和协调,以维护党的“统一形象”。近年来该党特别重视保持党的领导层团结一致的形象。虽然党内允许存在派别,但和法国社会党不同,党的执行委员会实行多数当选制,不按派别得票的比例分配,以利于党整体形象的统一。奥地利社民党的培训机构伦纳学院(相当于社民党党校)专门开设了如何与新闻媒体打交道的课程,具体指导党员个人如何树立良好形象以争取选民。

三、对欧洲社会党变革前景的估计和思考

欧洲社会党的活动有一些很值得我们注意的方面。例如,社民党对现存资本主义持维护态度,并积极参与经济全球化浪潮和以欧洲一体化为主轴的西欧大变动,推进欧盟建设。与此同时,这些党又强调认真对待经济全球化和欧洲一体化的负面影响,探讨继续坚持社会公正价值观的方法及其模式,努力在欧洲一体化进程中注入社会民主主义的政策因素。这些党保持着强烈的左翼政党执政的观念,对右翼上台十分警惕。它们还组建了跨国的“欧洲社会党”,以利于欧洲各国社会党之间交流经验。

欧洲社会党的变革似已初见成效,有助于巩固社会党在欧盟多国执政的优势地位。英国工党在新一轮大选中以绝对优势获胜;德、法及北欧诸国社会党都有望继续执政;奥地利社民党在州选举中已有胜绩;各国社会党总体上说内部比较统一、稳定,派别之争明显减少,选民支持率也比较高。可以预料,社会党在欧盟多国执政的势头会持续相当一段时间。

当前欧洲社会党变革的基本走向是“向中间靠拢”,其实质是在科技革命推动社会结构深刻变化的条件下争取尽可能多的选民支持。实际上,右翼政党也正在从另一个方向“向中间靠拢”,从而使左右政党出现政策越来越接近的趋势。如德国社民党理论家所说,“过去两页纸就能鲜明地亮出党的旗帜,今天则几十页也未见得能讲清左右翼的区别”。由此带来的问题是:社民党在左翼色彩会不会逐渐消失?我以为,对这个问题,应该从两个方面看。一方面,上述趋向是实际存在的,社会民主主义只是在资本主义体系的既定框架内对这个制度进行逐步改良和“纠偏”,社会党履行的是管理资本主义的职能,与右翼并无本质区别;但是另一方面,由于欧洲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依然存在,由此而来的种种实际矛盾依然存在,不同政治势力的政治角逐和较量依然存在,这就使得社会党作为“左翼政党”仍然有其存在和发展的理由和空间。欧洲社会党不会完全放弃其历来标榜的社会中下层和弱势群体利益代表的身份,将继续作为中左政党在各国政治格局中占据重要地位。

经济全球化,欧洲一体化和科技革命的背景,使这次变革对于社会党的意义非同一般,在社会党的发展史上将占有重要位置。因为这次变革既有理论作后盾(如“第三条道路”和法、德等社会党的理论等),又有普遍的危机感和变革共识,且涉及到党的社会基础、组织结构和党内生活一系列较深层次的重要问题。可以认定,这是社会党为因应时变、摆脱困境、实现复兴而作出的战略选择,而不是权宜之计。纵观历史,社会党的“变革”和调整始终是在资本主义制度的框架内进行的,这是事实;但是另一方面,社会党总是作为自由资本主义或自由资本主义倾向的对立面出现,在一定程度上又扮演着维护社会中下层利益的角色。这个角色无疑是十分重要的,甚至是不可或缺的。在当前经济全球化浪潮之下,这种政策取向可以说是潮流所向,恰逢其时。尽管在多党竞争体制下,社会党不可能在西欧政坛长期执政,但毫无疑问,社会党这次“变革”越有成效,就越有利于其执政地位的巩固,并有可能在一些国家赢得一个较长的执政时期。

实际上,欧洲社会党遇到的问题,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欧洲其他许多政党和政党政治面临的问题。所以在欧洲,除了社会党主张“变革”外,进行这方面探索的还包括其他类型的政党,尽管这些党不一定打出改革的旗号。例如德国社民党总书记提出的若干改革建议,也在其他政党那里引起了思考和反应。基民盟领导人既对社民党打算实行的由党员直接选举候选人的做法表示肯定,又对本党提出了“深入生活中间”的口号。自民党还主张联邦总理和联邦总统的选举也应该采用这一模式。民社党则早在1994年就开始采用把党外人士列入本党议员竞选名单的做法。另外,英国保守党早在若干年前就提出了“政党现代化”的问题,至少也明确表达了希望变革的意图。

实践表明,不管什么性质的政党,谁能跟上时代的潮流,谁就能够得到发展;谁落后于时代,谁就衰落。即使是共产党也不例外。比较一下欧洲共产党的情况,能使我们更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仅以法共为例。苏东剧变以来,法共在指导思想、组织原则、活动方式、战略策略等方面进行了大幅度的变动。这些变动包括:宣称党不再是阶级的党,而是实行“共同计划”的党;党要改变“自上而下”的传统组织和活动方式,建立“自下而上”的“新的运动方式”;宣布放弃民主集中制,主张党内实行“可控制的多元化”,主张按“专题”设立支部,等等。可以说,除了共产党的名称外,传统的原则和做法大部分已被抛弃。但是,这并未使法共摆脱困境。相反,党内矛盾激化,失去了原有群众,危机愈益深重。法共没有放弃共产党的旗帜,但在实践上又是参政党,跟着社会党在“管理资本主义”,这就很难划清与社会党的界限,常常被看作不过是社会党的“左翼”,实际上失去了存在的理由,在新的阶层那里也得不到信任和支持,致使党员人数迅速下降,党的社会基础急剧萎缩。此外,它对经济全球化和欧洲一体化的态度比较消极,也显得有些不合潮流。法共领导人自己也承认,法共现在已经到了能否继续存在都成为问题的地步,面临着生死存亡的抉择。在2001年上半年的市政选举中,法共一下子就失去了12个城市的执政地位。其实,遭遇这种困境的不仅是法共。欧洲其他国家的共产党所遇到的也都是相似的难题。相比欧洲社会党,两类政党、两种很不相同的发展趋势,非常值得我们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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