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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中央美术学院的潜在危机的认识

由于社会生活发展的速度越来越快,竞争日趋激烈,于是危机意识成为现代人把握生活的一种思维方式。当然,这不能成为人们随意议论危机的理由。危机意识的价值,在于它是客观存在的危机在人们头脑中的反映,如果它并不是客观存在的一种可能性的真实反映,那有关危机的议论,就成为唬人或杞人忧天了。

中央美术学院的“滞后与衰退”,是不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种真实的可能性?如果是,它们表现在哪里?我想,思考这个题目对美院今后的发展不会是多余的。

可以导致一个学校“滞后与衰退”的因素很多。我认为其中比较重要的是:资金问题;教育思想和办学思路问题;全体同仁的事业心和凝聚力问题。这三个因素层次不同,但任何一个因素如果发展到某种程度,都可能引发全局性的危机。如果三方面因素结合在一起,引发危机的可能性,当然就会更大。

资金问题在这三个问题中,其层次最浅。但是不能忽视由于缺乏资金,再加上其它因素而致使美院出现“滞后与衰退”的可能性。

国家拨给美院的经费,今后不可能大幅度增加,只可能像近些年那样逐步有所增加。但是,今后美院的教学发展对经费的需求却会大幅度增加。新校舍为美院教学的发展带来巨大的可能性,为此所需的各种投入将大大超过我们现有经费的水平。仅仅是校舍自身运转所要的维持费(热力、水、电,维修和日常管理等)就是一笔可观的数目。至于我们经常议论的题目:新专业的上马与发展、改革人事分配制度、提高目前较低的工资水平、实行“重点岗位高额报酬”以便广招人才等等,如果没有钱,这些通通成为空话。

怎么办?不少人把解决问题的希望寄托在提高学费上。由于高等院校必须和市场体制相衔接,根据有利于高等教育事业的发展这个原则和国家有关政策,美院按办学成本的一定比例收取学费是完全必要的。这样做可以一定程度上缓解我们经费不足的矛盾,对于学生的教育也有好处。但是,中央美院学费的提高是有限的。以为只要有人来考学,中央美院就可以按市场价收取学费,从而解决经费不足的问题,那就把事情看简单了。美院的任务,并不仅仅是保证自己在市场体制下能存活,而是要尽快替国家培养出高水平的人才。在中国当前条件下,学费太高,考生来源的面就会缩小,考生的整体水平就会降低(可以设想:占人口5%的先富起来的中国人有6千多万——比法国的总人口还多。为了上大学,每年交上万元的学费,对他们来说并不困难,但对90%的10多亿人来说,就难以做到了。为了高额学费撇开大多数,无论对国家还是对个人都是不划算的)。因而,对于国家办的重点大学,筛选考生的机制,只能是反映学习水平的“高分数线”,不能是反映经济能力的“高额学费”。在营造我国高校多种类型办学的结构体系时,一定要把国家办的重点学校的收费标准,和各种层次不同的学校以及民办学校的收费标准相区别,使教育事业的发展和满足社会不同层次对教育的需求统一起来。这里说这么多,只是想说明,指望美院的经费问题靠提高学费来解决,是不实际的。我们除了靠国拨经费、学费以外,目前还必需靠自己创收。而创收工作,又不可能一蹴而就。即使一切顺利,也有一个不可逾越的发育过程——各类创收要取得规模效应,都是这样。

在经费紧缺的同时,低效高耗的运行机制和已成惯性的浪费现象,还在继续吞噬大量资金。这方面的改革要取得切实的成果,也要有一个过程。因此,资金困难,将是美院今后一个时期内难以摆脱的境遇。

如果美院能有效开展创收、杜绝大量存在的浪费现象,资金问题或许不致成为美院“滞后与衰退”的决定性因素。但它作为“滞后与衰退”的因素之一,不断地困扰着美院,是可以肯定的。

教育思想和办学思路问题这是一个比资金问题深刻得多的问题。它对一个学校是否出现“滞后和衰退”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历史上不乏这样的例子,由于教育思想、办学思路对头,尽管资金不足,学校却虎虎有生气(北伐时的黄埔军校、抗战中的抗日军政大学、20年代德国的“包豪斯”等等)。同样,由于教育思想陈旧,不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也有不少显赫的老牌大学中道衰落。

在艺术院校中,谈起教育思想、办学思路问题,总是让人想到是否坚持“二为方向”和“双百方针”等。其实,这只是这个问题的一个方面,并不是它的全部。

目前世界上,教育成为各国为应对新形势下激烈的国际竞争而必须抓紧的关键环节。其中高等教育在“出科研成果”和“出人才”这两个关系国家命运的问题上,承担着重要的任务。他们把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解决教育质量与教育效率这两个问题作为当前教育思想和办学思路的重要课题加以研究。中国的高等教育、中央美术学院,当然也同样面临这样的课题。

建国后,美院综合了北平艺专以及延安鲁艺的办学经验,同时也吸收了苏联高等美术教育的经验,经过反复调整,形成了一套比较完整的教学模式。这一套教学模式在当时有广泛的影响,有重大历史功绩。其中有些东西,直到今天看来,仍然显示着其独特的价值。我们现行的教学,就是在这个教学模式的基础上进行局部的调整和改革后形成的。这些年美院虽然在专业上有所扩展,在教学管理改革方面也着手摸索,但就整体而言,美院现在还没有跳出30多年前所设定的框架。

目前,本科生按国、油、版……等专业划分来培养“专门人才”的目标设定;各系教学相互不能兼容、“大锅饭”和批量生产的教学管理体制(95年后实行的学分制并没有真正解决这个问题);人文社科类课程设置不足;教学中,留给学生自己探索的空间不多……等等问题,都和60年代我们的教育观念、艺术思想有联系。

然而,和60年代相比,社会毕竟大大向前发展了。在全世界都把眼睛盯在对付21世纪的国际竞争的时候,美院是否也需要有一个长远的考虑?是否也需要研究一下,对目前的教学体系作必要的突破?我以为,如果没有这样的突破,美院的“滞后与衰退”将是不可避免的。而这个突破,首先就是教育思想、办学思路的突破。

今年上半年,美院的“改革与发展规划小组”提出了《中央美术学院教学改革的初步设想》的讨论稿,对美院的定位、办学思想等问题提出了一些新的设想,我认为它可能是美院在教育思想、办学思路方面迈向突破的重要一步。但这还只是开始。

下面,我想就教育思想和办学思路方面的问题,再谈一些意见。

一、关于“建设当代中国高等美术教育体系”这个历史课题

20世纪中国在美术教育上引进了西方的学院教育,对传统的美术教育进行改造,取得重大成果。中国的当代美术和美术教育,始终是互相依靠、并肩前进的。在前后近百年的探索中,中国的艺术家和艺术教育家,共同创造了20世纪中国充满活力、富有特色的美术景观。它的成就,不仅表现在产生了一大批无愧于时代的卓越的艺术品和空前数量的艺术家群体上面,更有意义的是,奠定了当代中国美术和美术教育的基础。20世纪中国的美术和美术教育,一方面大胆引进西方的思想和方法,一方面立足于经历着独特的历史境遇的这块土地,承接着五千年民族文化的滋养,形成了形态丰富、总体上又有中国特色的美术面貌。20世纪有许多经验值得我们总结。其中“积极吸纳外来文化,坚持走自己的路”是重要的一条。在“全球一体化”进程进一步加速的今天,它的意义显得更加突出。

半个多世纪的探索,当代中国高等美术教学体系,已经有一个基础,但还不完善。所谓美院的“教育思想和办学思路”问题,其核心就是“建设当代中国的美术教育体系”的问题,在这个中心点上,美院和全国兄弟院校面对的是共同的课题。而这个课题又不是光靠美术院校的运作所能完成的。它依靠国家整个造型艺术的繁荣与发展,依靠在东西方文化充分交流中出现的中国造型艺术学派的成长与成熟。这是一个艺术实践和理论实践齐头并进、相互渗透才能完成的任务,没有后者,没有若干对中国传统和现代以及对人类广泛的文艺现象进行理论概括而形成的、不同于西方的、属于当代中国的美学、美术理论体系,这个任务也是不能完成的。从这个意义上讲,对美院的教育思想、办学思路的认识,将是一个不断发展和深化的过程。

如果下世纪中国美术独特的现代化道路在世界展现出耀眼的光彩,我们不会感到诧异。因为这正是我们奋斗的目的。

二、认真营造美院适宜学术发展的生态环境,建立不同学术思想间相互启发、共同发展的良性机制

这些年,我们经常听到来自以下两方面的批评:

一种意见是“你们的教学太陈旧。重手艺,轻创造,缺乏新意”;“你们把欧洲19世纪的艺术原则当圭臬,那是前工业社会的艺术,而现在已经是后工业社会、信息社会。你们的教学过时了!”……等等。

另一种意见是“你们搞美术教育,一定不能跟在西方现代主义后面跑,一定要坚持把传统继承好,把写实基础打好。这一套西方已经丢掉了”;“关注社会,关注入的生存状态的现实主义传统,是‘五四’以来我国艺术的一份优秀遗产,教学中一定要很好地继承并发展它,而不是使它在你们手中中断!”……等等。

这两种意见都有其合理的方面。在这两种意见的背后,各有不同的社会文化背景和学术体系,用其中一种去简单地否定另一种是不恰当的。一般来说,它们的区别是艺术上不同类型和学术体系的差异,而不是科学领域里的正确与错误的对立。因此,美院应包容这两种学术体系,并使它们在与中国现实的不断结合中,求得各自的健康发展。

由于中国独特的文化传统和历史境遇,中国当代这块艺术土壤,存在着孕育众多面貌迥然不同、各有其价值的艺术样式的可能性。画坛由此将出现多元竞放的壮阔场面。这是人们的精神获得解放这一重大进步在美术上的表现,也是中国当代美术发展的重要特征。美院要为促进、迎接这一局面的到来,作出自己的贡献。

有这样一种观念:中国美术的现代化道路,是由符合体现中西融合的若干条件的作品来标定的(这“若干条件”各人可能有不尽相同的设想)。如果不符合“中西融合”的这些条件,那么这现代化的路子可能就走偏了(“全盘西化”?“顽固保守”?)。对此我甚怀疑。我想,中国美术的现代化道路,不是一条不慎就会掉进山涧的羊肠小道。一个具有五千年文化积淀、占世界五分之一人口的文明大国在20世纪由农业社会进入现代社会,它引起的冲突和震荡,无论在政治、经济还是文化上,都必然是波澜壮阔的。中国美术的现代化道路只能是一个锋面很宽、内部充满矛盾的潮流。它是众多艺术家群在历史和现实、传统和现代所给定的可能性中,左冲右突而形成的一条历史的河道。它是几代人——十几代人以承前启后、相反相成的艺术劳动开凿出来的。中国美术的现代化道路和西方19世纪以来所走的道路,由于文化背景、历史情境、面对的课题都不相同,以致于其面貌也大不相同。它的丰富性,正是它的特征,也是它独特的美学价值的重要构成部分。

美院是否可以在积极培养自身若干学派的同时,也考虑把外地有影响的重要学派的教学引进到自己的教学中来,从而形成美院的、在全国有影响力的学派集群?其中现实主义学派由于历史和现实的原因,自然占有重要的地位。我相信在其发展过程中它还会不断分蘖、壮大,并产生自己的新的形态、达到新的高度(探索中国当代现实主义美术的新发展,是大有可为的课题。它会吸引众多有才华、有创造勇气的艺术家进入这个领域。理由很简单:中国需要它)。同时,各种持不同学术思想的其它严肃学派,只要在学术上达到一定的成熟度,美院这块教学园地就应当有它发展的空间。美院唯有办成一所既有深厚传统文化根基,同时又充分向社会开放、向当代文化开放的高等学府,美院才能保持自己学术上的活力,才能具有广泛的影响,才能实现自己应承担的社会责任。

美院的教学和学术水平,取决于它所拥有的各种学派的成熟度。而学派的成熟,不仅依赖于艺术实践,而且也依赖于学派的教学实践,使其后浪推前浪。从长远看,承认各个学派学术上的相对独立性,并且按各学派的要求发展学术、加强教学,是美院今后学术发展的必由之路。

三、把毕业生若干年后成长为优秀的艺术家、设计家、美术史论家、美术教育家、美术活动家的“成才率”,作为我们全部教育工作追求的目标

美院要进一步把办学的重点,移向“提高”方面来。无论是本科生教学,还是研究生教学,不仅要考虑社会近期的需要、毕业生在人才市场上的竞争力,更要重视若干年后他们成为优秀艺术家的成才率。我认为,追求若干年后的这个“成才率”,应该是美院培养目标的核心。只有这样,才能适应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需要,才能迎接21世纪来自国内、外文化发展的挑战。在艺术这个行当里,质量是决定一切的。

成长为一个优秀艺术家,需要的条件是多方面的。不是大学本科教育、或者加上研究生教育就能完全提供的。社会生活的磨练,是锻造一个艺术家更为重要的方面。但是,大学本科,一定要提供对于艺术家在大学本科这个成长时段必须获得的那些东西。特别是基础方面的、眼前未必马上用得上、从长远看却不能缺的那些东西。要培养他们具有艺术家的社会责任感;要有扎实的专业基础和文化基础,对东方和西方、传统和现代的有关知识,都应有较系统地了解;要有良好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等等。总之,本科教学必须为学生将来的发展,在基础方面作好准备。

在追求若干年后“成才率”的培养目标中,研究生的教学当然是重要的一环。目前,需要从质和量两个方面,较大幅度地发展研究生教学。要培育研究生的生源,要具体解决扩大研究生招生工作中的实际问题,要进一步完善研究生教学规范,拉开研究生与本科生在学习方法和教学水平上的距离,把研究生教学和学院的学术建设结合起来。使我院的每届研究生,都成为冲击社会学术前沿的生力军。

在艺术教育中,有两对基本的矛盾。一个是继承和创造的矛盾;一个是技艺训练和全面素质教育的矛盾。要下功夫按前面说的这个“成才率”的要求来处理好这些矛盾。今后,当我们的作品在国际上交流时,给人以深刻印象的,应该是在我们丰富多采的画面的背后,不仅有一个崛起的民族的激情和气度,而且有深厚的民族文化素养;不仅表现出作者坚实的专业功底,而且闪烁着作者具有美学意义的人格魅力。这是艺术品的价值所在,当然也是我们在培养艺术家时不能含糊的着力点。

对各类进修生的培养,有广泛的社会需求。十几年来,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益,积累了经验。进修班是美院推进美术事业的最直接而有效的方式之一,也是美院在学术上与社会上的青年艺术家保持联系、进行交流的重要渠道。因此,进一步摸索、发展进修班的教学体制、继续提高进修班的教学质量,也是美院今后学术和教学建设的重要环节。

美院正面临新一轮的教学改革,对美院在教育思想和办学思路方面的问题,能不能通过教职员工广泛深入的讨论,并在新的高度上获得大体一致的认识,我认为既是这次改革有效进行的前提,也是美院防止“滞后与衰退”的必要条件。

美院同仁的事业心和凝聚力这本来不应该成为构成美院危机的一个因素。因为本世纪以来,对于中国从事现代教育这个行业的人来说,事业心和凝聚力,从来都是他们的强项。蔡元培、陶行知这些现代教育的开拓者的身边,都有一批和他们一样献身于事业的追随者;徐悲鸿、江丰也是这样。中华民族近代以来的历史遭遇,使中国的教育工作者具有一种特殊的使命感。美院自然也有这个传统。但是,当我静心思考美院的“危机问题”时,坦率地说,缺乏事业心和凝聚力,似乎是一个比教育思想、办学思路问题更加令人不安的因素。特别是意识到这个问题还有某种社会原因时,尤其感受到它是一个必须认真对待的问题。

我认为,20世纪这100年中,最后的10  年可能是中国人最重物质而轻精神的10年。这是对过去重精神轻物质的一种反拨,也是由计划体制向市场体制过渡时,一部份人先富起来而产生的社会现象(有学者说,中国正经历一个不可逆转的世俗化过程)。这可能是中国社会进步过程中不可避免的现象,不能简单地只看到它消极的一面。但是对于精神产品的生产者来说,如果也热衷于物质消费,轻视精神价值的话,对他的工作是十分不利的。

我一直有一种看法:在中国知识分子的心中,忧国忧民是他们难以摆脱的情结;崇尚“舍身取义”,重精神轻物质,是渗透在他们血液中的传统。但是近些年这种感受淡薄了。相反,看到重实利的世俗习气,也深深地影响着知识分子。这是中国知识分子的进步还是倒退?说不清楚。不过有这样的忧虑:正当一个可以由艺术家驰骋的形势出现时却发现我们有些人变得那么实际和善于经营,不仅没有一点乌托邦,连痴情和执着也没有了。实在是一件让人惋惜的事!

美院是否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这里没有违背“二为”方向和“双百”方针的现象,但是,这里也没有激情!这里有的是因满足于养尊处优而大量堆积起来的平庸。平庸不是什么错误,更不是罪过。平庸就是陈陈相因,循规蹈距过日子。平庸是大家都能容忍而且必须容忍的事物。但是,中国近代以来的历史证明,如果容忍平庸,中国就会永远落后。百多年来,中国之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平庸,是被历史鞭打出来的。美院如果滑向平庸,也要受到鞭打才能跳出来吗?

如果美院滑向平庸,其艺术面孔可能是一种世俗的贵族形态:用富有特色的手艺、酸腐了的文化意味、机巧的构思把贫乏而苍白的精神包装起来;或者是直接的世俗化:明确地按商品“适销对路”的原则生产作品。客观地说,有人按这种方式谋生存是合乎情理的。社会需要有人提供这样的商品。但是中央美术学院总体上不能走上这条路。如果美院从审美发展的前沿退下来,如果美院丧失了文化建设的激情和进行文化批判的能力,如果美院缺乏对国家民族命运的关怀,那还算什么中央美术学院?问题是美院并非没有可能走上这条路。

以上是我对美院“危机问题”的看法。我认为美院存在着出现危机的可能性;同时我也认为美院存在着克服危机、在学术和教学上表现出勃勃生机的可能性。虽然我没有把这后一点作为本文的重点,但正是因为我对它的存在深信不疑,并且期望着它能变成现实,才不避烦琐地去描述美院走向危机的可能性。至于哪一种可能性最终成为现实?关键在于美院今后的领导集体,同时也在于美院的教师和干部。就目前来说,我认为大家对美院的现状保持头脑清醒,是十分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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