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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里士多德与黑格尔关于对立统一学说的比较研究

在西方哲学辩证法发展的历史星河中,亚里士多德和黑格尔是两颗明耀的巨星:一个是古希腊自发辩证法高峰上的皇冠,一个是德国古典哲学唯心辩证法上的魁首。两颗巨星遥相呼应,构成西方哲学发展史上两个超越感应的光环。恩格斯把亚里士多德誉为古代世界的黑格尔,并且还指出:辩证法直到现在还只被亚里士多德和黑格尔这两个思想家比较精密地研究过。[1](466页) 亚里士多德和黑格尔的辩证法涉及的范围十分广博,以致在各人所处的历史时代构建成了包罗万象的体系。但是,深究他们两人之所以能够成为两种辩证法形态的代表,其根本原因在于他们以各自特有的方式触及到辩证法的实质和核心,探索了辩证法本质的深层结构。列宁在《谈谈辩证法问题》一文中曾作了深刻的概括:统一物之分为两个部分以及对它的矛盾着的部分的认识是辩证法的实质和它的主要特征。黑格尔是这样提问题的,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中也经常在这周围兜圈子。为了进一步深入把握辩证法的理论实质和总体特征,扩展唯物辩证法的理论体系,比较研究亚里士多德和黑格尔关于对立统一的学说是有重要意义的。

一、一个人使人类困惑的思维之谜:矛盾是否真实。亚里士多德和黑格尔从不同的入口抓住了对立统一。

古希腊爱非斯的晦涩哲人赫拉克利特在西方哲学史上第一次明确地表述了事物的矛盾,即对立面统一的思想。他说:我们踏进又踏不进同一条河,我们存在又不存在。[2](23页)

赫拉克利特的思想象一道划破长空的闪电强劲地震动着人类的思维,启开人类的智慧之窗。但格言警句似的哲理却未经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有力论证,因此在往后的发展中出现了相对论和诡辩论的逆流。赫拉克利特的弟子克拉底鲁以及埃利亚学派的巴门尼德、芝诺等人相继举起了砍杀赫拉克拉利特的长刀,战争围绕着矛盾是否真实的问题紧张进行。芝诺以他的两分法、飞矢不动、阿基里斯追不上乌龟的著名诡辩一时稳握胜券,似乎矛盾是不真实的,对立统一是一种主观幻想。

亚里士多德站在这样的历史入口,以他特有的智慧和博学审视这场思维的苦斗,他的思维也经历了一场阵痛和难产。他一方面跨入了反对赫拉克利特的行列;另一方面又从不同的入口抓住了对立统一。这是一种矛盾,然而却是十分真实的。他指责赫拉克利特,说:传闻赫拉克利特曾说‘同样的事物可以是亦可为非是‘,这是任何人所不能置信的。[3](60页)批评赫拉克利特的辩证法,说辩证家与诡辩派穿着与哲学家相同的服装,哲学在切求真知时,辩证法专务批评;至于诡辩术尽管貌似哲学,终非哲学。[3](60页)

> 可否据此认为亚里士多德就反对事物的矛盾规律,即对立统一法则呢?当然不能,因为事情是复杂的。应当说事物对立统一规律的确立在辩证法发展史上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探索过程。赫拉克利特的格言警句虽然处处显示天才的光辉,但形式逻辑和辩证思维在赫拉克利特那里并没有明确的分野。亚里士多德是形式逻辑的创始人,他十分清楚地看到古希腊哲学之所以受到诡辩派和相对主义袭击而无法自拔,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由于在思维的过程中不遵守形式逻辑的规则。所以在形式逻辑的范围内亚里士多德举起了反对赫拉克利特的旗帜,十分强调事物质的稳定性和概念的确定性,认为不能说一个东西是这样又不是这样。没有充分的事实说明亚里士多德反对赫拉克利特的对立统一学说。恰恰相反,亚里士多德对事物的内部矛盾,即对立统一的学说作了认真的探索。在这里可以明显地看到亚里士多德与黑格尔选取了不同的入口,也就是辩证思维的不同突破口。

唯心辩证法大师黑格尔在论证他的对立统一学说时,是从直接攻击形式逻辑,特别是它的同一律A=A时开始的。黑格尔指出形式逻辑的同一律A=A确立的是一种抽象的同一性,它是不包含内在差别的,因而具有空洞、孤立、静止的特性。辩证法则要求把握具体的同一性,即在自身中包含内在差别、内在矛盾的同一性。这种具体的同一性的充分完全的开展就是黑格尔的对立统一体系。所以黑格尔对赫拉克利特的思维推崇备至,说:[像在茫茫大海里航行],这里我们看见了陆地;没有一个赫拉克利特的命题,我没有纳入我的逻辑学中。[4](295页)

亚里士多德则另辟蹊径,他绕过赫拉克利特提出的在当时无法从科学上充分证明的命题,而直接从形式逻辑的判断入手。但是,在对判断的深入研究中亚里士多德却从形式逻辑的疆域中挺拔而出,进入辩证思维领域,亚里士多德关于判断的理论--主词和宾词的关系,实际上是被当作对立统一的关系而把握。亚里士多德明确地指出了逻辑系词的辩证性质,指出主词与宾词既有区别又相互同一。苏格拉底是人就意味着个别就是一般。列宁在《谈谈辩证法问题》一文中指出这就是Aristoteles. Metaphysik(即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一书中的辩证法。[5](409页)并指出:这就是说,对立面(个别跟一般相对立),是同一的:个别一定与一般相联系而存在。[5](409页)

黑格尔的对立统一学说,从攻击形式逻辑抽象的同一性开始,确立了同一本身就是绝对的非同一[6](32页),引出差异、对立、矛盾的系列。从而达到一切事物本身都自在地是矛盾的这一命题,并把它规定为把握真理的途径,指出:真理只有在同一与差异的统一中,才是完全的,所以真理唯在于这种统一。[6](33页)

亚里士多德从研究判断的主宾关系入手,不仅把握了人类思维从个别到一般和从一般到个别的辩证运动,而且也揭示了同一和差别的对立统一,并从同一和差异进到对立。亚里士多德指出:事物并非绝对相同,各有所同而不是悉数相同[31](96页);相似而不是绝对相同;说事物相异必需一事物与另一事物之间具有某些方面的差异,所以异用于…那些事物虽各有别,而在某些方面仍有所同的。[3](96页)而最大的差别亚里士多德称为相对[3](97页),或称之为对反,也就是说对立就是最大的差异。

比较亚里士多德和黑格尔关于同一和差异的理论,我们看到这两位大师在辩证法最基本范畴的研究中,对构成辩证法基础的两块主要基石的内涵作了大致相同的规定:其一是他们寻求的不是抽象的同一而是包含差异和联系的内在同一;其二,差异本身是对立(亚里士多德)和矛盾(黑格尔)的一个环节。明确这两点对于理解辩证法的本质具有重大的理论意义。是坚持抽象的同一,还是具体的同一是形而上学和辩证法的分水岭,列宁说:辩证法是一种学说,它研究对立面怎样才能够同一,是怎样(怎样成为)同一的…。[5](111页)而是否坚持差异就是矛盾也是区分辩证法和形而上学的标准之一。毛泽东在《矛盾论》中指出:世界上的每一差异中就已经包含着矛盾,差异就是矛盾。这一科学论断既是毛泽东对中国革命实践经验的理论概括,也是对辩证法发展史的理论概况。

那么为什么亚里士多德和黑格尔探索对立统一规律选取了不同的突破口呢?这与他们各自所处的理论思维的环境和条件有关。亚里士多德以前的古希腊哲学,探讨的一个主要问题是一与多,也就是个别与一般关系的问题。柏拉图的理念论就是对一般与个别关系的唯心主义方式的思考,亚里士多德批判柏拉图的理念论也是从个别与一般的关系入手的。个别与一般的关系在亚里士多德的哲学中不仅具有本体论意义,也具有认识论和方法论的意义。所以从个别与一般的关系入手去探索事物的对立统一关系也就是亚里士多德哲学题中应有之义。列宁认为从这里发现辩证法一切要索的萌芽不仅是人类全部认识所固有的,而且是自然科学向我们揭示的,是完全合符科学思维路径的。[5](410页)

至于黑格尔采取攻击形式逻辑的同一律开始,对对立统一学说进行阐述,则是由于黑格尔辩证法诞生的前晚,欧洲哲学被形而上学思维方式所统治。这种思维方式的重大特征就是采用片面、孤立的方法去思考一切。认为在两个矛盾的判断中只有一方为真,别一方为假,是就是是,非就是非,非此即彼;把形式逻辑的同一律上升为世界的绝对的规律。康德的二律背反虽然给了这种思维方式以沉重的打击,但是康德认为二律背反只是主观幻相,不承认矛盾的真实性。因此,黑格尔继康德之后在探索对立统一时,不能不从形式逻辑的同一律开刀把它从世界观的宝座上拉下来,恢复它知性逻辑的应有地位。而理性的即辩证的思维正在于意识到对象作为相反的规定之具体的统一。[7](133页)

条条大道通罗马。亚里士多德和黑格尔这两位辩证法大师从不同的入口,同样达到对立面的统一,达到对矛盾的认识和把握。这说明矛盾是真实的,无论古代的芝诺否认矛盾的诡辩、近代的康德认为二律背反只是主观的幻相都是违背理性的,是人类思维的错觉和迷误。

二、亚里士多德强调在事物对立面的对立中把握对立面;黑格尔强调在事物对立面的统一中把握对立面。

对立统一规律是辩证法的基本规律,而对立和统一又是构成这一规律的两个基本范畴。对立和统一既相互对立,又相互渗透。发展既是对立面的斗争,又是对立面的统一。

应当说,无论在亚里士多德那里,还是在黑格尔那里,他们都既看到了对立面之间的对立,也看到了对立面之间的统一,看到了对立和统一之间的相互联系,相互制约。但是由于这两位大师所处的时代不同、理论思维的环境不同,他们在对对立统一的探索中又各自有所偏重。从总体上说亚里士多德着重研究了事物之间的对立,着重强调从事物对立面的对立中把握对立面,把对立范畴规定为辩证法的最基本范畴。在《范畴篇》第十章中,亚里士多德区分了四种意义的对立:(1)相关者的相互对立;(2)相反者的相互对立;(3)缺乏者和实有者的对立;(4)肯定命题与否定命题的对立。[3](38页)后来在《形而上学》一书第五卷第十章中,亚里士多德在上面四种意义的对立上又加上了两种,即生成和消解所从发生和所向演进的两端及一切事物的质性,其两极可涵融于同一事物中而不能同时出现的。[3](96-97页)

亚里士多德关于对立六种含义的区分可以说明客观世界中最广泛的对立现象。对立的多样性是亚里士多德在其全部哲学著作中探索的主要课题之一。例如物理学上的运动和静止、重和轻、光明和黑暗;生物学中的健康和疾病、生与死、雌与雄;数学上的正与负、奇与偶、直线与曲线;伦理上的好与坏、勇敢与懦弱、正义和非正义;哲学上的存在与非存在、形式与质料、潜能与现实,等等。

亚里士多德在确认对立的多样时不仅只停留于现象的思考,而且深入事物的本质,把它上升到本体论的高度,确认对立的普遍性。他说:实体(Substance,或译本体)最突出的一个标志是当它保持着自己同一性的时候,却同时能容受相反的性质。[9](315页)

从亚里士多德对对立范畴的界说和阐明中,我们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他是把对立范畴作为辩证法的最普遍的范畴而把握。对立范畴在亚里士多德辩证法体系中具有总体性性质,它既是亚里士多德辩证法体系的逻辑起点,也是这一体系的逻辑基项。矛盾(即肯定和否定)的对立,只是对立的一种形式,对立双方不同时出现,就是矛盾。

应当客观地说,亚里士多德把对立范畴规定为辩证法的最普遍范畴时,这对立的形式也在自身中包含着对立面之间的联系和转化。没有大就没有小,没有生就没有死,没有冷就没有热;冷转化热、热又转化为冷;大转化为小,小转化为大。谐和的事物必然由不谐和的事物产生,不谐和的也由谐和产生。谐和的消失变成不谐和的,也不是变成随便什么的不谐和,而是和谐和相反的状态。[10](29页)但是也应当说,亚里士多德对对面统一的研究尚处于一种萌芽和探索的状态,特别是对对立面的转化并没有达到普遍地把握。

在这一点上近代德国哲学家黑格尔无疑比古代世界的黑格尔高出一头。黑格尔是继亚里士多德之后集对立统一学说之大成的唯一巨匠。在他的一系列著作中(主要是《逻辑学》)从不同的方面对对立统一学说作了更为详尽和深入的发挥,创造了矛盾产生、发展和在合题中解决的有关矛盾发展的学说,在西方哲学史上建构了一个辩证唯心论的庞大体系。对立统一是这种庞大体系的主干的脊骨。

黑格尔认为亚里士多德是哲学史上对立统一最好的见证人,因此,他紧紧抓住亚里士多德的对立范畴,并把它引申发展提炼出一个更普遍更概括的哲学范畴--矛盾,把它作为辩证法的总体性范畴。黑格尔宣称他的《逻辑学》就是要认识和把握矛盾,对矛盾作思辩的陈述:思辩的思维在于思维把握住矛盾并在矛盾中把握自身。[6](67页)

把矛盾规定为辩证法的最根本最普遍的范畴有深刻的理论原因和历史原因。在理论上,黑格尔认为矛盾必然是带有对立面的统一的那种矛盾,与亚里士多德认为的那种对立面不同时出现的矛盾根本相反。黑格尔的矛盾范畴具有深刻的内在性,矛盾表示着事物内部对立的双方在自己的他物中相互映现。因此,黑格尔认为一切事物都自在地是矛盾的这个命题比其它命题更加能表述事物的真理和本质。[6](65页)真理就是矛盾。天地间绝没有任何事物,我们不能或不必在它里面指出矛盾或相反的规定。[7](200页)矛盾则是一切运动和生命力的根源;事物只因为自身具有矛盾,它才会运动,才具有动力和活动。[6](66页)黑格尔从矛盾的普遍性和事物发展的动力、源泉的角度把矛盾范畴规定为辩证法的最根本最普遍的范畴。所以,黑格尔又常常把辩证法称为矛盾进展的原则,这在理论上就能更准确地把握和表征辩证的实质。

在历史上,黑格尔把矛盾规定为辩证法的最根本最主要的范畴也是对辩证法史的一个重大突破。在辩证法史上,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甚至康德都着重强调事物中的对立因素,这就难以最后同形而上学划清界限。柏拉图只强调事物的对立,因此他的辩证法缺乏发展和提高。康德二律背反学说可以说是近代辩证思维的发端,但康德也是处处强调事物和现象间的对立,他没有考虑到建立统一性,并从统一性发展出差别来。[11](270页)康德的二律背反仍然停留在矛盾的对立阶段,没有达到矛盾的统一、过渡和转化,康德仍然没有跳出形而上学的窠臼。黑格尔在康德哲学也是整个西方哲学处于困境的时刻提出对立统一的原理,强调从对立面的统一中把握对立面,把矛盾范畴提升为辩证法的最普遍的范畴,使西方哲学辩证法从困境中立刻重获得蓬勃发展的生机。正是在这种意义上,马克思说黑格尔的矛盾是一切辩证法的源泉。[12](748页)

因此,矛盾范畴必然成为黑格尔关于对立统一学说的总体性范畴,它既是这一学说的逻辑基项,也是它的逻辑起点。

至于亚里士多德着重强调在事物对立面的对立中把握对立面也是整个古希腊辩证思维的一个显著特点,它历史地积淀在亚里士多德的哲学之中。古希腊早期的自然哲学家阿拉克西曼德最先提出对立物的思想,南意大利的毕达哥拉斯学派较多的谈到了事物之间的对立,他们开列了十组对立面。但毕达哥拉斯学派却没有在这十组对立面之间建立联系,十组对立面之间也缺乏转化,是一些形而上学的固定范畴。甚至被列宁称为辩证法的奠基人的赫拉克利特也过分强调对立面间的对立和斗争,忽视了对立面的统一。因此亚里士多德在总结他以前先哲的哲学思想时,也没能超越这一特定时代的思维,过多地强调从对立面的对立中把握对立面。把对立看作辩证法的最主要最根本的范畴,而把矛盾只当作对立的一种形式。

在亚里士多德以后,人类思维发生了一次巨大的反复,古希腊自发辩证法逐渐为形而上学思维方式所取代。中世纪以后,在西方哲学发展史上关于对立统一的思想除了在个别的杰出的思想家那里曾经闪现出若干天才的火光之外,在哲学发展的主动脉上差不多已经销声匿迹。而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的重大特点就是思考于毫不相容的对立之中。从思维继承关系看,这不能不带有古希腊自毕达哥拉斯到柏拉图,再到亚里士多德思考方式的遗风。而黑格尔哲学它的最大功绩,就是恢复了辩证法这一最高思维形式。[1] (59页)而抓住矛盾范畴,主张从对立面的统一中去把握对立面,这就是黑格尔哲学恢复辩证法首要的和具有决定意义的步骤。

但是,在黑格尔辩证法取得世界意义胜利进军的同时,也埋藏着这一思维形式终结的种子由于黑格尔过分强调对立面的统一,他的对立统一学说的基本思想是描述一种以合为结局的矛盾运动,因此黑格尔的对立统一学说最终完成的是封闭的理论体系,辩证法在黑格尔的体系中必然走到发展的尽头。它只有倒过来,形成道尾相接,但在最终意义上是一种自我循环的大圆圈。辩证法大师黑格尔仍然钻进了形而上学的牢笼。

三、亚里士多德的发展观是通过由潜能到现实的转化实现的;黑格尔的发展观是通过否定之否定的形式实现的。

辩证法是关于发展的学说,而对立统一则是揭示发展的内在机制和源泉,是建立辩证法发展观的最重要的基石。但是发展的动力与泉源和发展的外部表现又不是直接同一的。不同的思想家对发展动因把握可以通过不同形式进行。亚里士多德对发展的把握和对发展动因的揭示是通过潜能和现实这对重要范畴间关系的阐明而实现的。

关于事物发展的动因问题,泉源问题,早已是古希腊哲学中的一个重大难题。亚里士多德以前的先哲曾经用各种不同的理论来回答这一重大难题:例如恩培多克勤用爱和憎、阿拉克萨戈拉用努斯、柏拉图用神。他们的共同点是用事物的外因来说明事物的运动和发展。亚里士多德则一反古希腊先哲的外因论,企图从事物内部寻求事物发展运动的原因。他用现实和潜能这对范畴从总体上描述事物的运动变化。他认为在事物自身内部就包含运动变化的可能性,这是潜能;当事物的运动变化一经展开,就由潜能变为现实。他说潜能,的命意(一)动变之源,一般说来,‘能‘是使它物动变之源(或是将自己当作它物而使之动变)。[3](100页)这里的将自己当作它物实际上是一种内在矛盾,与黑格尔所谓本身在自身的映现[6](27页)有相同的涵义。在《物理学》中他还指出:一切自然事物都明显地在自身内在有一个运动和静止(有的是空间方面的,有的是量的增减方面的,有的是性质方面的)的根源。[10](43页)

亚里士多德用潜能和现实来解释事物的运动变化,不仅从这里深入地把握着事物的内在矛盾,把握着由潜能向现实的不断转化,这种转化使动变表现为一个前进运动的过程,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涉及一系列对反概念:原因和结果、质料和形式、可能与现实,必然与偶然,等等。这些范畴都是成对出现,是作为既对立又统一的矛盾双方而被把握的。从这里显示出亚里士多德思维的真正辩证性。

黑格尔与亚里士多德不同,在确立对立统一是事物前进运动的根源时,他却用否定之否定的形式来实现发展。因此在黑格尔对立统一的学说中,否定之否定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在《逻辑学》里,对立面的统一与否定之否定相互纠结,在大部分的篇章里对立面的统一是以否定之否定的形式表现出来的。《逻辑学》所描述的思维的辩证运动,是从纯有开始的,纯有就是纯粹的无规定和无内容的概念,因此它在自身中就潜藏着自身的否定,必然向它的对立面无转化。无虽然是没有内容的概念,但也是一种存在,这种存在使无与有相互过渡、相互转化--这就是否定的否定。这后一次否定产生一个新概念即变易。黑格尔整个《逻辑学》就是按照这种否定之否定的框架构造的。因此,黑格尔特别重视否定性范畴,认为引导概念自己向前的就是这个否定的东西,它是概念自身所具有的;这个否定的东西构成了真正辩证的东西。[13](38页)

无论是亚里士多德用潜能和现实的观点来说明事物发展,还是黑格尔用否定之否定来说明事物发展,他们的发展观都是不彻底的、半途而废的。因为亚里士多德关于潜能和现实的理论还带有浓重的唯心主义杂质,这就是亚里士多德企图用纯粹现实的终极因来说明一切事物发展,因而也就把潜能和现实的关系形而上学的割裂开来,把它们绝对对立起来。亚里士多德从潜能开始,最后走向第一推动者,这就使得他的动变说罩上了浓重的神学光环。

亚里士多德最终皈依了神学,这决不是偶然的,因为亚里士多德的辩证法是不彻底的,在他的辩证法中有僵死的东西。这种僵死的东西来源于他还没有科学地掌握对立统一法则。虽然亚里士多德选取了一般与个别的关系论证了事物的对立统一;并以此为突破口,天才地批判了柏拉图的理念论,严重地破坏了唯心主义的基础。但亚里士多德也没有真正弄清一般和个别的对立统一关系。他虽然承认一般在个别之中,反对一般在个别之外,但他又认为在个别之中的一般是先于个别的,决定个别的。这就为唯心主义打开了大门。列宁在读亚里士多德的著作时就已经概括出一个重要的理论结论:人类认识的二重化和唯心主义(=宗教)的性已经存在于最初的、最简单的抽象中:一般‘房屋‘和个别的房屋。[5](421页)既然一般可以先于个别,决定个别,那么继续往上推溯,这就必定有一个最后决定一切个别的最普遍的一般,这就是神。神学的藩篱最后扼杀了亚里士多德的唯物论,也扼杀了他的辩证法。

> 至于黑格尔则完全把他的辩证法建立在唯心主义的基础之上,他虽然比亚里士多德更系统更完整地探索和论证了对立统一,但同样把这一学说更加神秘化了。黑格尔在对立统一学说上散布了重重浓厚的迷雾,以致使人往往看不清辩证法的实质之所在。黑格尔的对立统一学说只是纯概念的自身发展、自身认识的思辩体系。纯概念是一种脱离自然和社会历史的无身的理性。马克思指出这种理性在自身之外既没有可以安置自己的地盘,又没有可以和自己对置的客体,也没有自己可与之结合的主体,所以它只得把自己颠来倒去;安置自己,把自己跟自己对置起来,自己跟自己结合--安置、对置、结合。用希腊语来说,这就是:正题、反题、合题。[14](140页)这里面有多少主观随意性是可想而知的。特别是黑格尔在构造他的辩证法体系时,在形式方面用了更大的功夫,把对立统一学说强制地纳入一个个僵化的结构。由于构造体系的需要,黑格尔往往把否定之否定看得比事物自身的矛盾性更为重要,把它看成辩证法的实质和灵魂。在《逻辑学》最后一章《绝对理念》中黑格尔作了结论:矛盾思维虽是概念的本质要素,但是只有否定性,才构成概念运动的转折点。这个否定性是自身的否定关系的单纯之点,是一切活动--生命和精神的自身运动--最内在的源泉,是辩证法的灵魂。[6](543页)

对于辩证法实质的二重理解是贯穿在黑格尔《逻辑学》中的思维之谜。这说明了两个重要的理论问题:第一,《逻辑学》所展示的自在理论体系的实际内部结构并没有被哲学家自为的把握;第二,在黑格尔那里对立统一规律,还没有最终与否定之否定规律分化开来,黑格尔所重视的是矛盾的范畴,对矛盾规律的理解还未能达到理想的高度。

> 虽然在黑格尔关于矛盾的学说中,不时地爆发出革命的火光,但这一学说由于过分强调否定之否定的公式、强调矛盾的解决,思维的过程以一切矛盾在绝对观念中的调合、消解与告终。黑格尔通过否定之否定的发展达到了最后否定一切矛盾的合题,他的发展观也就半途而止了。

四、简要的结论

通过上述三个方面我们将亚里士多德和黑格尔关于对立统一的思想作了一个大致的比较。在这种比较中,首先,我们看到亚里士多德和黑格尔分别从不同的入口抓住了对立统一。这说明对立统一规律不仅是支配客观世界的主要规律,也是支配人类思维的主要规律,它具有客观性和强制性。历史上不同的思想家可以找到辩证思维的不同突破口,但辩证法的核心却只有一个--即对立统一。列宁认为可以把辩证法简要地确定为关于对立面的统一的学说。这样就会抓住辩证法的核心……[5](240页)是对辩证法史的科学总结。

其次,我们看到作为辩证法实质的统一物之分为两个部分及对它的矛盾着的部分的认识。[5](407页),在历史上也是不断发展、不断丰富、不断深化的。亚里士多德把对立范畴规定为辩证法的主要范畴这表现为古希腊辩证思维的重要特点。这时的个别哲学家虽然也看到了对立面的统一、联系和转化,但认为这是一种难题,很难解决,仍处于探索过程中。对于对立面的统一,列宁指出希腊哲学家们接近这种思想,但他们没有掌握这种思想,没有掌握辩证法。[5](416页)只有近代德国的黑格尔才比较深刻地把握了对立统一的思想,黑格尔的矛盾范畴突出了在对立面的统一中把握对立面。但黑格尔的矛盾学说又过分强调了统一,强调肯定和否定的合题,而导致黑格尔辩证法的自我封闭。

第三、对立统一作为事物运动变化的源泉、动力,可以通过不同的形式表现出来。在亚里士多德那里是潜能和现实;在黑格尔那里是否定之否定。但由于两位大师都受唯心主义思想的束缚,这两种形式都未能完全展示对立统一的动力作用和对发展的深刻的内在机制。只有把对立统一建立在唯物主义基础之上,才能找到完全科学的表现形式。

最后,虽然亚里士多德和黑格尔的对立统一学说都存在着严重的缺陷,但在西方哲学发展史上也只有他们两人才系统地探索过对立统一学说,并确定一系列辩证思维的主要形式。因此,我们在建构和拓展唯物辩证法的理论体系时也必须进一步开掘这两位大师的理论遗产。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 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2]西方哲学原著选读: 上卷.

[3]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 北京·商务印书馆, 1983.

[4]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 第1卷, 北京·商务印书馆, 1983.

[5]列宁《哲学笔记》, 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

[6]黑格尔《逻辑学》下卷, 北京·商务印书馆, 1976.

[7]黑格尔《小逻辑》, 北京·商务印书馆, 1982.

[8]亚里士多德《范畴篇·解释篇》, 商务印书馆, 1986.

[9][古希腊罗马哲学], 北京·三联书店, 1957.

[10]亚里士多德《物理学》, 北京·商务印书馆, 1982.

[11]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 第4卷, 北京·商务印书馆, 1983.

[12]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 1953.

[13]黑格尔《逻辑学》上卷, 北京·商务印书馆, 19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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