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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话语形态:文艺学研究的新视域

文学形态:文艺学研究的核心问题

形式与内容,一直是理论研究的基本问题,但长期以来,人类的思维一直受一种根深蒂固的二元分离的类型化观念的支配,所以在看待事物的内容与形式的问题上,至始至终贯穿着一种单一片面的决定论思想:即不是内容决定形式,就是形式决定内容。这种认识和看待事物的既定观念,表现在文艺学领域,也就自然出现两种绝对片面的倾向:一种倾向是只看到文学的内容,对文学的内容进行无穷无尽的社会学--历史学的或政治--伦理学的分析;另一种倾向就是只关注文学的形式,并认为形式,只有形式,才是美的事实(克罗齐)。前一种倾向把文学艺术作了庸俗化的观念图解,而后一种倾向又不顾文学的思想内涵和社会效果,只强调文学的形式功能,把文学活动片面地定格为单纯的艺术形式探索,由而陷于枯燥的形式主义玄学思索。由于这两种倾向都流于为我所用的片面与极端,所以最后从不同方面把文艺学推向了作者已经死亡了的荒诞道路。

其实,事物的内容与形式,就有如一张白纸的正面与背面:正面是纸的形式面,背面是纸的内容面,前者是感觉与直观的抽象,后者是体验与思索的抽象,而将此二者融为一个生命的整体--这一张实实在的纸的,既不是正面的感觉与直观的抽象的形式,也不是体验与思索的抽象的内容,而是另外一个东西,这个东西就是事物的形态,从文艺学来看文学,这个融统文学内容与文学形式的那个东西,就是文学形态。所以,文学形态才是文学的内容达向文学形式的中介,才是融统内容与形式使文学成其为文学的内在凝聚点。

文学形态既是内容的,也是形式的。是对内容与形式的融统,从形式角度讲,文学形态首先表现为一种语言形态:文学形态是一种特殊的语言形态。文学形态作为一种特殊的语言形态,它是对人类语言的创生形态。文学对语言的功能,主要不是对语言的传播与运用,而是命意于对人类语言(小而言之,是对民族语言)的创造与更生。所以文学作为一种语言形态,是对人类语言和民族语言的创造形态。

语言即是世界,语言即是人,语言是世界和人的存在家园。从语言的本体层面讲,语言形态实际上是人类的文化形态。当从这个角度来看文学的形态问题,也就不难得出:文学形态首先是关于世界、关于人的存在形态,其次是关于世界精神、关于人精神的文化形态。所以,文学形态作为一种特殊的语言形态,表面上看,它是一种符号形式,但就最终意义讲,它是一种特殊的文化形态。

其次,文学形态又是一种组织化的结构形态。结构相对我们的日常性思维来讲,它是形式,但结构之为结构是事物向自身的自组织、自创生与自解构的结果,同时也是对象、世界向该事物的进行组织与创生的结果,因而,事物之成为事物而区别于它事物,是事物与对象(世界)相互组织与共同创生的实在形式。而无论是从事物自身的角度看,还是从对象(或世界)的方面看,自组织化和它组织化的创生性行为、活动、过程,始终隐含了、融统了事物与对象的某种倾向性生命寓意与生存企盼。文学的结构亦是如此,格律诗与自由诗,是由两种不同的文学结构所支撑起,前者是一种不变的框架,表现为对严整的规范的绝对附从,后者为活动的框架,呈示为对规范的附从与逃逸的双重心理倾向。

因而,从表面看,文学的结构是一种纯粹的形式结构,但从深层看,文学的结构恰恰是一种关于存在、关于生存、关于生命的意向与精神的生成与解构的时代心理结构和人类精神结构。

从内容方面看,文学形态是一种生存修辞化的意识形态。这种生存修辞化的意识形态,表现为一种生态化的话语体系:任何话语体系都是生态化的;任何话语体系都既是内容,又是形式--作为内容,它表徵为实实在在的生存权力:作为形式,它对这种生存权力进行了为我所用的修辞,或者说,任何话语权力都是一种本能的自我生态修辞权力的显扬或隐含。

作为生态化的话语体系的意识形态,其生成,需要言说化的语言;其敞开,需要语言化的言说:言说化的语言行为,是内容向形式的融统:语言化的言说,是形式向内容的隐含。

就一般意义讲,所有的意识形态都是修辞化的,并且所有的意识形态都是话语权力的。而文学形态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又是怎样的一种意识形态呢?对于这个问题,有必要重新审视意识形态概念。

对意识形态的最正统的解释是:指在一定的经济基础上形成的对于世界和社会的系统的看法与见解。意识形态包括政治、法律、艺术、宗教、哲学、道德等思想观点,它是上层建筑的组成部分。在阶级社会中具有鲜明的阶级性,为一定的阶级服务。也叫做观念形态。(见《辞海》意识形态条目)

这种有关于意识形态的内涵定格,是纯粹的政治经济学的。但意识形态并不单纯地是一个政治经济学概念,它首先表达为一个人类生态学概念:意识形态不是在一定的经济基础上形成的对于世界和社会的系统看法与见解,而是在历史化的生存境遇与现实存在语境相融汇的生态场中生成起的一种特定的对于人与物、生命与自然、世界和社会的整体体验、领悟、看法与见解。

其次,意识形态还是一个生存学概念:意识形态是一整套关于是怎样生存?和应该怎样生存?的生存意识话语形态。这一生存意识话语形态的表面形式是一套相对完整的话语系统,而它的本质内涵恰恰是话语权力。所以,当一种生存意识话语形态一旦上升为支配地位,它就获得了意识领导权,也就必然与政治权力挂上钩,生成为一种主导社会与人的生存的话语权力。

第三,从文化学角度看,意识形态不仅是一种观念形态,而且还是一种文化形态,具体地来讲,意识形态既指作为文化形态的意识形态,又指作为国家形态的意识形态,前者称之为文化意识形态,后者称之为国家意识形态。文学形态是属于文化意识形态的范畴,因而,它与国家意识形态没有直接的功能作用关系,换句话讲,文学并不具有要直接服务于国家意识形态(简单地讲,服务于政治)的功能,恰恰相反,国家意识形态构成了文学的反思与批判的对象内容。意识形态话语是多元化的,就历史的角度看,意识形态可以划分为历史意识形态、现实意识形态与未来意识形态:而以其表现形态来看,则有隐性意识形态与显性意识形态之分;如果从其时代性地位来看,意识形态可以划分为占支配地位的意识形态、居非支配地位的意识形态和边缘意识形态--这样三种形态。

占支配地位的意识形态并不必然地指是国家意识形态:在许多时候,占支配地位的意识形态往往是与国家意识形态相分离的,这种分离性从一定程度上揭示了社会生活的文明水准与人的进步程度.比如在金钱崇拜与欲望横流的生存状况中,其最高的生存意识话语不是政治,而是金钱与享乐:而最高的生存意识话语者,也不是国家意识形态,而是金钱。

占支配地位的意识形态并不是单一的,更不是静止不变的,相反,它是多元化的,并且往往是流动变化的,一种意识形态,今天占据绝对的支配地位,明天或许就滑向非支配状态。

占支配地位的意识形态往往为人们的生存划分了行为、活动的世界疆域,它规训、强加给人们的是只能以这种方法而不能以那种方法来认识世界、只能以这种态度而不能以那种态度来看待事物、只能以这种方式而不能那种方式来生存。占支配地位的意识形态具有意识领导权。正是这种意识领导权的确立,使占支配地位的意识形态顺理成章地转换成了社会共守的价值观,转换成了人们生存的基本准则--而写进了文化与社会之中--构成了历史化和物种化的生态场的特定生存语义内容。

非支配地位的意识形态是指不具有社会的意识领导权的那些意识形态,非支配地位的意识形态有许多具体的形态,有些是可以转换为占支配地位的意识形态的,如金钱意识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它一直是处于非支配的状态,但在金钱社会里它却实实在在地成了时代的最高话语者,它实际地成了占支配地位的意识形态;而有些是不可能转换成占支配地位的意识形态的,如科学意识形态等意识形态就是这样。

在生存化的世界中,边缘意识形态构成了意识形态的最奇特的一种。边缘意识形态并不是指处于占支配地位的意识形态与非支配地位的意识形态之间的那种意识形态,而是指处于其它所有的意识形态(包括占支配地位的意识形态和非支配地位的意识形态,历史意识形态与现实意识形态与未来意识形态,隐性意识形态与显性意识形态等)的边缘状态的那种意识形态。

在所有的生存意识形态话语中,边缘意识形态话语是最活跃、最具有爆发力和创新性,最具有挑战性与反叛性的一种特殊的话语形态:同时,边缘意识形态话语,又是最少规则性、最弱规训感与强加意味的、最缺乏确定性韵味那样一种话语形态.

文学作为一种具体的文化意识形态话语,它就始终处于边缘状态,是属于一种典型的边缘意识形态话语.文学意识形态话语是处于国家意识形态话语、宗教意识形态话语、科学意识形态话语,以及历史的或现实的、所有非支配性意识形态话语的边缘状态的一种生存意识话语形态,或者说它是处于各种生存意识形态话语的结合部位,并对各种生存意识形态话语予以美学的反思与哲学的批判的那样一种特殊的审美意识形态话语体系.

话语叙述模式:文艺学研究的独特视角文学是指人类生存历史中的那种因为人而又为了人的特殊的审美创生行为,活动、过程、状态。

文学作品是指文学行为、活动所产生的话语成果。文学概念与文学作品概念的这种区别性,恰恰规定了文艺学与文学批评研究的对象,范围的侧重与界线:

第一、当我们从文学话语的叙述行为而不是从文本的语言叙事结构来看文学,文艺学也就获得了一种不同于以前的所有研究的独特视角.这种独特的视角主要体现在:文艺学所研究的根本对象不是已然的文学文本,而是未决的(指或然的、潜在的)文学话语行为;

第二、文艺学所研究的不是文本化的文学语言是如何的生成了事实的审美对象和意义世界,而研究行为化的文学话语应该怎样才可能生成审美的对象和意义的世界。

第三、对文本的语言叙事结构的研究,这是一种个案性(某部作品、某个作家,某种文学思潮)研究,这种个案性研究是不能揭示文学的一般人类学和生存学规律,它所建立的只能是文学的批评模式,而无力于构建起人类文学的创造模式.对文学话语模式的研究,则是一种整体性研究,或者说是对人类文学创造的普遍性、一般性规律的探讨。

第四、文学话语不是文本话语--文本话语是作家话语与读者话语的潜在关联状态:文学话语是文学这种具体的人类艺术话语与人类的存在话语和时代性的人的生存话语的潜在关联状态。

第五、文学话语行为也不是文本话语的叙事行为--文本话语的叙事行为是领域性的、题材化的、事件化的,个性化的和此在化的:而文学话语行为则是存在性的、生存化的、整体生态的和历史化的。因而,文本话语叙事行为创造了一种语境,并在这种自我创设的语境中展开话语的叙事行为;而文学话语行为却始终融流为历史性语境、人类生存语境和世界的存在性语境--相契合的生态语境场之中,展开为一种永恒化的时代性期待状态。

第六,文本话语的叙事行为是建筑在一种变化着的文本叙事模式的基础上的。换言之,文本叙事模式始终是随着生存的演变、时代的迁移,作家的审美个性与创美风格的生成解构而不断的变化;而文学话语的叙述行为是建立在一种亘古不变的行为叙述模式的基础上的,无论生存怎样演变、时代社会怎样迁移、作家的审美个性与创造风格怎样相生相克、相辅相离的变化,它都漾溢着永恒不变的魅力:文学话语行为的叙述模式是一种超个体、超时代,超风格,超时空的特殊的人类生存样式,正是这种超个体、超时代、超风格、超时空的特殊的人类生存样式,蕴含了人类生存的不朽精神,展开了文学的永恒魅力,筑起了文学向人籁、物籁、天籁的融统的内在甬道。

从文学话语行为的叙述入手来研究文学,也就自然可以发现文学形态的内在构成:文学形态是一种特殊的审美意识形态,它是解构、融流各种社会--历史意识形态内容的边缘化生存意识形态与结构化的语言形态和语言化的结构形态的融统形态。文学形态之于文学行为与文学作品,是一根纵向生成与横向网络的抽象化的实体轴,这根轴的底端是边缘化的审美意识形态,而其轴的顶端则是其审美化的语言形态。由于文学形态对内容与形式的融统,所以,文学形态也就构成了文艺学研究的核心对象与基本问题。

文学形态是一个立体网络的滚动轴。它的轴底是文学话语的叙述行为模式,它是文学形态的一般抽象形态,居于文学形态的底部,构成文学形态的最隐密的内容;它的轴顶则是文学话语的体式模式,它是文学形态的特殊的具体形态,活跃于文学形态的最表层,构成了文学形态的最直观的内容。直接支撑文学话语行为的体式模式的恰恰是文学话语的生存时空形态,它现实地并且也是历史地构成了文学话语叙述模式的张力域度。而将其四者综合、融统为一个生态化的存在整体和展开的语义状态场的是文学的修辞形态――文学话语行为的语言生成模式。

书写模型:文学话语行为模式的构成

就其本质讲,世界的生存、人的生存就是其向自身和各对象的存在性敞开、照亮,而这一双向的生存化过程就是书写:即自我书写的同时被对象所书写。书写是人的生存本质,也是世界的本质。在人与世界的相向书写活动过程中,文学作为一种特殊的人类生存创化活动,其本质上也是书写化的:因而,文学形态是一种审美化的人类书写形态。支撑这一特殊书写形态的永恒性行为模式则是文学的书写模型。

文学是一种话语行为的叙述行为。对人而言,任何形式的话语行为都是以语词为思维的起点和思维的归宿的,所以,话语化的文学书写模型恰恰是词的模型。

从总体上讲,词的书写模型的基本构架是空间的规范性和时间的方向性。前者体现为一种概念化的逻辑框架对直觉到的对象性生存图景的空间疆域的抽象规范:后者展开为对直觉到的对象性生存图景的空间状态的抽象的历史化确立,从而使其走向不变的时间永存之路。词的这一基本的书写构成,最终动力于人向自身的忧惧冲动和认同冲动,动力于人向对象世界的征服以求自由自主的确立自身的生存要求性。具体的讲,词的书写模型蕴含了作为生存奋进的人的如下丰富内涵:

神圣的目的性  文学话语书写意识是一种超越了日常性思维的思维境界:日常性思维与物质需求功利欲望、食色天性相联系,它异于人,外化于人,远离人的纯粹性;而文学话语书写思维却努力追求贴近人的纯粹性和人的心灵、意志和生命的本源性,并始终目的于表达之。因此,文学话语书写意识的这种超越性,本质上是对人的精神和生存本质的超越―――即追求对人的现实与现世不可企及并企望达及的那些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图景、境界)的意识、觉悟。

感应的一体性  事物的神圣性和表达事物的神圣性,都是文学话语行为对具体的生活体验并突然感悟,在这样一种感应中,人与物、情与景、事与理、人的精神与物的灵性走向了一体化。这在于人的生存世界和他感知到的对象世界本身就是一体化的。文学话语书写意识的个体化产生,就是作家对这一生态整体化的体验性与领悟化的内部语言(即言语)表达。

形象的概括性  任何个体感知对象时,都是把它作为这一个来感受,并把它幻化为感性生动、具体形象的整体加以把握,而这一整体把握不是对感知对象的全部属性的全部把握,而只是对它的整体精神、气韵、灵性和对对象特征的抽象、概括,并把它与作家自己所投入的某种东西(如认识、思想、意志、情感、智慧、体验等)加以整合所产生的新对象。因此,这个被感知的东西看来是形象的,感性具体的,但实际上是抽象的。文学话语写意识的形象性、具体性,来源于它的概括性、抽象性,而它的抽象性、概括性又依赖于它的形象性、具体性。在整个文学话语书写意识的生发行为中, 具像和抽象是同一个东西(品质同一)的两个侧面,前者是指它对事物的幻相本身,后者是指它幻化客体对象的方式。在文学话语书写模型的生成建构中,神圣的目的性是动力,感应的一体性是目标,而形象的概括性则是其基本的形式。

逻辑的有序性 文学话语书写意识的行为性发生就是重新安排对象--即重新安排客体世界和主体世界。这里的安排就是求以合我意地粉碎世界的旧形式并给世界以新形态。人之外的世界无所谓序与否,人看待世界的本身就是把世界分割成了序与非序状态--即凡是符合人的情志意趣的就变成了序,反之则成了叫非序。人的情志意趣始终沦陷于突变的多向运动中,因而,人看待(世界)的方式、热点,也就在其运动中突变,世界的划分由是周而复始。在这永无间歇的看待中,当人发现原来被视为非序的东西突然成了序,这就是他重新安排世界(对象)的结果:当他发观原来是序的东西己不那样顺眼顺心时,他就想法来重新安排。这个自认为非序的东西一经变成以顺我意的主观的序的行为和过程就是逻辑。文学话语书写意识是作家按自己的神圣性来重新安排对象(本质上是重新安排自己)的神圣性意识。因此,它是逻辑有序的。

图样的规范性 图样的规范性是指文学话语行为的叙述必须在一种具体的规范下进行,这一规范即是文学话语书写意识的现实精神模型,它是包括文本图样和文体图样在内的书写模型。而世界的神圣完整性和逻辑有序性构成了人类文学话语书写意识发生的第一个图样,这一图样一直成为人类(从远古到今天)文学话语书写意识的基本规范。

神圣的目的性,感应的一体性,形象的概括性,逻辑的有序性和图样的规范性,此五者共同构成了人类文学话语行为书写的基本规范、条件和最内在的表达内容。

文体模型:文学话语体式模式构成

语词书写模型是文学形态构成中相对稳定的因素,它作用于每一个作者和每一个时代的创作,不管人类创作精神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也不管人类的书写样式(即文体)发生了怎样的演变,其人类的书写模型都不会改变。它始终以一种最为原始古朴状态弥漫于一个又一个最为现代的人类文学话语的创作行为中,弥漫于每个作家、每次具体的创作活动和创作状态中,由而生成为人类的时代化创作最神秘浪漫、最富有色彩的内容与意趣!

语词书写模型是人类文学最原初、最基本的书写意识规范,这一书写意识规范来源于人向自然对象的生存化摹比,它展开了人向对象的抽象化具像这一基本的思维形式 。只有当人的和世界的丰富生存语义蕴含在这一抽象化具像的审美规范--文体模型之中,才能焕发出迷人的审美生存氛围、情绪、气息。换言之,文学话语行为必须要指向对象性的生存图景的具像性描摹(夸张与变形),才能走向对文本的创造。因而,文学话语的叙述行为的文体模型化,构成了文学形态的表层框架。

文学文体模型的基本构成内涵主要有:

文学话语行为的反逻辑性和反语法性 文学话语的叙述行为总是要附丽于特定的文学文体的。文体模型是使语词书写模型走向对对象的具像化抽象的必然入口!而文体模型最集中地体现在对话语生成的规范性上--即体现在对话语生成的具像化抽象上。对话语生成的具像化抽象,首先必须面临对语词的概念逻辑框架的消解与反叛。因此,文体模型的基本生存语义则敞开为对语词的反逻辑与反语法的范性。

就一般意义上讲,这里反与不反,都是对人类生存的知识所归纳出来的那种有关于序与法的逻辑规则和语法规观念而言。人类对语言的发现和创造并不必然要接受这些知识性观念、规则的支配和制约的,文学话语就是努力寻求人类语言创生的另一种方式。从终极意义上讲,对语言的逻辑和语法的反与遵从,都仅是形态上的区别性标志,而其终极目标、价值原则和思维准则却是同一的。因为人类书写行为都是对语言的创造(即重新组织、建构):科学、学术话语行为(如科学行为、哲学行为等)是按照现存的语法规则和逻辑指令来组织建构的,因而具有了形态上的逻辑性和语法性;文学话语行为直接指向生存本身而获得了超越逻辑和语法的规范,所以它具有了生态意义上的合逻辑性与合语法性。

老子讲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文学话语行为排斥语法和逻辑而意在于求道,科学、学术话语行为遵从语法和逻辑意在于求名(而名恰恰是道之体)。因此,文学话语行为借助于语言而悟其所求之道(生命--人、宇宙、自然的意义和存在的价值),而科学、学术话语行为则必须借助于语言而推论所求之名(逻辑规律、范畴、概念、观念等),然后再扬弃名而方得道。

叙述语言体式的奔流性 由于文学话语行为的反逻辑和反语法的特定指向性,也就生成了文学话语叙述体式的独特性:文学话语行为展开为奔流式的叙述体式,而科学、学术话语则属于回旋式的叙述体式。如果我们把人类话语的书写比譬为一条滔滔不绝的河流,那么,文学话语行为就有如坦坦陡滩上的激流,滔滔汹涌,浪浪相逐,呼啸而去抛掷下一曲曲令人回肠荡气的生命之歌;科学、学术话语行为则如浩浩江流中的洄水沱,从上游呼啸而来的江水被突兀的大山嘴所阻挡:只好沦入洄水之沱中,然后在分解、消融中垂头丧气地溜走,江水涌入洄水的巨大冲浪力和江水从洄水中流走的离散力,共同生成了洄水底部的巨大无形的力的漩涡,因以沱名之。江流的洄水性运动即是螺旋性运动,科学、学术话语行为在语言的生成上总是呈螺旋运动,而文学话语行为对语言的生成却始终呈奔流式运动,其最好 的个案解释莫过于萨特。萨特的文学和哲学都同时表达了他对人的存在性的苦苦体悟和思索,在他的文学中,语言所构设的是人物与情节所展开的生存命运的历史性化运动,从而生成一首首情趣各异的生命之歌:而在他的哲学中,语言所构设的是存在、虚无、选择等具有特定含义的概念,其整个创作过程都是对几个基本概念(即作者的基本观念、思想)的反复掂量、咀嚼,从而生成起一种螺旋上升的(生命运动之)塔(即沱),这塔即是他的哲学著作!

语言整合的具体抽象性 在文学话语行为中,其语言整合追求一种具体的抽象,但科学、学术话语行为,其语言整合却意在于追求一种抽象的具体:前者展开为一种形象的描述,但每一形象都是对生活类型和生命类型的概括性表徵。因此,文学话语语言始终在追求一种形象的抽象,即形态上的形象,意趣上的抽象;后者却在追求一种形态上的抽象,意趣上的形象。

由于这种差异性,也就产生了文学话语行为语言和科学、学术话语行为语言在组合方式和词性选择方向上存在着明显的差异性:文学话语行为语言多以形容词和摹拟词(摹声词、摹状词、摹动词等)为基本的组构成份,因为形容词和摹拟词都属于具像性语符,当遵从作家的创作精神意旨组构形容性的和摹拟性的语词时,就获得了语言构架形态上的形象感;科学、学术话语行为语言多以名词(事物名词、形状名词、性质名词,时空方位名词等)和关系词为基本的组构成份。因为名词和关系词都属于抽象性语符,当在作者的精神指令下主要以名词和关系词来组构语言时,其也就获得了语言构架形态上逻辑概括性。

追求生命之气的宏扬 凡文皆以气(生命能量和精神能量)为主,气乃人类话语书写行为的生命载体。但气之清浊有体,却不可力强而致。这不仅对作家言,更是对话语行为书写文体言:不同的文体追求不同的气是有所不同的--一般来讲,实用性文体的话语行为的书写,多以功利现实观念为引导,它追求一种理智之气的传布;科学、学术话语行为的书写则以名观念为现实引导,它追求一种理性之气的铺排:而文学话语行为则以生存观念来引导,它应追求一种生命之气的宏扬。

文本模型:文学话语叙述模式的构成

在文学话语行为中,文体模型是把文学话语书写模型引向具像化抽象的道路,从而实现了语词向生存逻辑系统的求直接描摹,而文本模型则使文学话语书写模型获得了行为组织与塑造上的空间规范性和时间方向性。

文本模型并不是作品所体现的时空构架,而是产生文学话语行为和实现文学话行为的符号化的潜在规定性。从文学话语行为主体看,它是文学创作主体的独特创作能力和思维创设能力的集中呈现。作品本身所蕴含的时空构架(文本模型)则是文体模型向组织化的语词符号系统(作品)的形式化凝结的体现。简言之,文本模型即是文学话语叙述模式。文学话语叙述模式所蕴含的基本生存语义主要有:

首尾意识 首尾意识并不是仅仅指对开头和结尾的意识。首尾意识首先是一种整体意识:艺术活动是一种整体性活动,这一整体性活动始终流贯着首尾意识,并创造着最佳的首尾意识与情绪。其次,首尾意识也是一种过程意识:开头和结尾都是作为一种活动的思维过程运行于整个艺术行为的始终的。在文学话语行为叙述中,其开头的产生,并不意味着开头的结束,它伴随着作家的思维、情感运行,直到结尾完成。当这结尾形成时,作家又必然带上这个结尾来重新阅读(修改)自己的艺术话语行为,以至达到首尾辉映、融融一体时,作家的这次艺术活动才算结束,开头和结尾才算完成:其三,首尾意识同时还应该是基调(方向,性质)意识:在文学话语行为叙述中,开头就是定调,结尾即是审调。当一个调子定下来后,以下的思维就获得了一种明确的方向性和具体的性质规定性。当思维运动难以朝着这一方向运行或难以合拍于这一基调时,就必然(修改内容或)改调:结尾是对话语行为思维的方向性运行的调子的最后审查,结尾既是对基调的句号,又是对基调的调整、改动--当基调完全符合作家的创作精神与所描写的内容意向时,结尾则无条件的升华或拓展它。正因为如此,许多大家创作往往从结尾开始,首尾是一个圆浑的过程,从什么地方切入,什么地方就是开头,完结处则是结尾。

结构意识 结构意识首先是指话语行为叙述向文本生成的构架意识:任何文本都有其基本的骨架相支撑,文学话语行为叙述的基本任务就是对文本的构架意识、思维与获得。文本构架产生于文学话语行为向语词思维活动的开启--并不断建构、完善于整个叙述过程中,第二,结构意识同时是一种布局意识:在文学话语向具体叙述行为的展开中,构架的生成并不等于布局,布局是对具体的内容的有序组织和安排。它必须以构架意识为基础,以首尾意识为先导的组织与安排。当其二者出现不协调时,作家的创作精神则予以调节。布局意识主要包括(1)视角意识:(2)线索意识:(3)人称意识。

在文学话语向文本生成的叙述行为中,视角意识是结构意识的基点--视角的选择是对结构(构架和布局)的纲的确立,视角意识的获得,为文学话语行为向文本构成的整体构架的全面确立和对布局的顺利运行扫清了道路,也为基调(首尾意识)的一次性诞生铺开了道路。视角意识主要展开为文学话语向文本化的叙述行为生成的心灵――思维视角意识、意志――情感视角意识和物象--事理视角意识。其间,心灵――思维视角意识是生成意志--情感视角意识和物象--事理视角意识的母体,而意志――情感视角意识和物象--事理视角意识是心灵――思维视角意识的具体内容和运动形态。

叙述人称意识是结构意识的第二个基本构成因素。叙述人称在文学话语向文本生成的叙述行为中起着提纲挈领的作用,它是人类文学话语主体形象通过作家在叙述行为展开中的对象性替代形式,因此,明确的叙述人称意识往往构成了结构意识的主轴,它有如人的脊梁骨一样支撑着文学话语叙述结构意识的大厦。

在文学话语叙述的结构意识大厦中,线索意识好像人体的动静脉血管一样,没有线索意识的生气活勃,就没有文学话语向文本生成的高质量、高品位叙述。因为线索在文学话语行为叙述过程中展开为一种舒卷流动,起伏浪涌的河流,线索的涌动奔流,也就是文学话语行为叙述的心灵化、思维化、意志化和个性化生成与运演,更是叙述内容(故事、情节、人物、思想、情感、情绪、体验、感受等等)张驰有序的展开。线索意识大体由情节线索意识、情感线索意识和思想线索意识、意象线索意识构成。

第三、结构意识同样是过程意识:在文学话语行为叙述过程中,其叙述的行为结构只是文学话语行为思维活动展开的一种最基本的表现形式,无论是文本结构的构架,还是对文本结构的布局,都是文学话语行为思维过程本身。结构始终在其话语思维的叙述过程中不断生成建构(改变,修正)着自我。

开合承转意识 线索意识、人称意识,视角意识、结构意识、首尾意识,此五者共同构建起了文本模型的大厦。而使这座大厦流畅、通达、显豁的是开合承转意识。开合承转意识有些近似于人体中的骨关节,它在文学话语叙述模式中承担了骨踝关节的作用。开合承转意识是文学话语行为叙述的文本模型化生成的中枢性要素。开合承转意识相对文学话语行为叙述而言,它是一种整体性的过程意识,因为任何具体的开合承转都是文学话语行为叙述的整体运行:开合承转实质上是人类文学主体(具体言之则是作家)的叙述思维渐进运动的展开形态,它把人类的时代化文学话语和作家的思维(包括心灵、情感、情绪、意志)组织联系起来,构成一个生气活泼,曲幽通径的整体--并且它本身就是这个整体!

生存时空形态:文学话语的描述模式构成

文学话语的行为模式向其叙述模式的生成,还必须一个更为抽象的中介形态,这个具有更高水平的抽象形态即是文学话语的时空形态。

从广义的角度讲,文学形态就是生存化的审美时空形态。在其中,文学话语的行为模式和文学话语的叙述模式是文学形态的两极空间状态,而连接文学形态的这一两极状态的恰恰是时间!时间,是文学话语行为产生与运演的前提。

时间,不仅是世界存在的根本问题,也是一切生命得以生存化展开的根本问题。就哲学的角度看,时间的存在与流动,是因为空间,而空间的展开与变化又因为时间:空间的流变构成了时间,时间的展开生成了空间。因此,当我们讲时间是文学话语行为产生与运演的前提时,实际上是在说时空是文学话语行为产生与运演的终极前提:时空形态的生成才支撑起文学话语的行为模式和文学话语叙述模式的产生,时空形态的运演才使文学话语的行为模式和叙述模式得以展开。

时空形态之所以能构成为文学形态的真正支撑力与凝聚点,就在于:第一,文学艺术是一种理性生存智慧的艺术,理性生存智慧是人类生存历史积淀和人对这种积淀的历史化意识(反观,体悟、洞识、把握)。第二,时代化的人类文学话语行为在向个体化、个性化的(作家)文学话语行为的生成创化中,对生存的历史化意识、情绪、体验、领悟的积淀,不仅靠想象、联想来实现,而且主要的是靠回忆来完成:对生存意象的想象和联想,都是以对生存历史的回忆为基础。回忆就是对往事的新生行为,回忆更是对往事的内在形式化建构行为。回忆首先涉及到时间--时间的涌动和奔流构成回忆的前提。而回忆的本质则是发现、纯化、拓展和重塑:发现是使往事的新生--即重新获得某种新的东西--如品质、精神、情志等:纯化是对自身心灵、意志、思维、情感的超越并由此开拓出新的心灵、意志、思维、情感域度(即深度、广度、强度、力度),进而,回忆实现着自我完成--重塑:重塑即是重新设计自我和重新构造对象。换一句话讲,重塑就是重新打量、设计和塑造自我生存的历史--即时间。第三,文学话语行为是一种以人类语言为存在依据、为背景、为感性形态的描述性行为。而描述本身就需要时间来支撑,就是对所描述的对象、内容的空间性展开。进而言之,描述之于文学话语行为的展开,它本身就是时间的流动与空间的展开:描述本身即是时间与空间的合乐!

文学话语行为的时空形态构成:

文学话语行为的命运时空性质 在文学话语行为中,空间向时间的渗进和演化,就是把一腔金波碧浪的生命激情向生存智慧的大海涌动奔流的过程。这种过程性的产生,不仅是因为回忆,更重要的是人对此在生存的沉痛意识和把握--并企图超越此在生存处境(物质的和精神的)的无意识努力!回忆是实现和达成这种超越(超越必以困境和追问为前提)的独特方式。法国著名作家、艺术史学家和艺术理论家安德烈.马尔罗曾指出:时间兴许会流向永恒,但它确实是流向死亡,然而命运并非死亡,它是促使人认清自身命运的一切因素的总和 。命运的内容就是生存历史的空间性展开本身,而命运的基本框架却是时间。从这个角度看,流逝的时间和变化的空间是永恒地外在于人、主宰于人的命运的无情力量!因而,命运比不幸更为深刻!而文学话语行为就是用铿锵有声的语言来表达一切凡人的悲惨命运。

就其终极意义讲,人的悲惨命运,根源于他的生存有限的悲剧性;而人的生存有限的悲剧性,主要不在于他受对物质世界的有限性征服和对精神世界有限性拓展的制约,而在于人的生存总是被(自然)时间之鞭无情的驱赶,这种悲怆的终极生存语义内容构成了人类一切艺术的永恒魅力!

艺术是人的永恒报复--艺术就是反命运!艺术就是对时间向生命的腐蚀和和空间向生存的消磨的主观抵抗!因而,艺术不仅意识和突现了时间对生命腐蚀和空间对生存消磨的无情性和不可避免性,艺术同时也是对这种无情的和不可避免的命运(时间和空间)的主观反抗:这种反抗重新开拓了人,重新塑造着人,重新构架起想象中的人的时间与空间!

文学话语行为的视角时空 意识命运和反抗命运构成了人类文学话语行为 的生存动力,也构成了文学时空形态的基本内容。从人类艺术行为展开看,文学话语行为的时间倾向最先体现为一种视角性--即观照(感受、认识、体验、咀嚼、把握)人的生存命运和反抗其生存命运的特定角度的选择。这种对视角的选择和确立融进了时代化的和作家的时间意识和对时间捣毁与重新构设的独特方式,这就是文学话语行为视角时间及其所展开的空间状态!视角时间为艺术对命运的意识(沉痛回忆)和构设(主观反抗和超越)界定了时间的基点和时间的方向,规定了艺术家与命运内容之间的特殊关系-即空间距离、时间距离和情感距离、心灵距离;同时也为艺术的个体化和独特性开辟了时间性质和空间方向的航线。

视角时间的生成,决定了文学话语行为对生存命运的意识和咀嚼(即回忆)的现实性,制约着意识命运的程度(即长度、广度)与构设意识命运的程度(深度、力度、强度)。不仅如此,视角时间的生成,还构成了意识(即时间实际上是透视(回忆)生存命运的时间外观,使被透视的历史内容按照新的时间逻辑构架,高度浓缩为思维、情感、意志、心灵的完整内容和表达的整体对象;另一方面,视角时间又事实上构成了回忆的内在时间框架,从而使历史内容获得了特定空间的选择性;并且,它还使这被选择的历史内容顺利的进入回忆的领域而获得了某种可组织和可塑造性――即这一内在时间构架的生成,把选择为回忆对象的历史 内容重新构设为新的时间逻辑化的完整生存图景(空间状态)。

文学话语行为的回忆时间流向 在文学话语行为中,回忆时间之不可避免的生成,完全是因为视角时间的确立。因为视角时间的确立必然要求着对象性的附丽和作功。这样一来,对时间(命运)的透视必然寻求具体的(可附丽和可实现自身)历史内容,这就自然的指向了回忆领域。因为对于生存着的人和对生存中的世界来讲,每一个瞬间的现在都是历史化的内容(即行为、状态、事实),都命运的涌入记忆的大海,被一个又一个瞬间的现在之浪汹涌向遥远的潜意识海面或者沉入心灵的黑色海底。只有当回忆的闸门洞开,它才可能获得意义和价值;生存的事实是一个接一个的瞬间的现在之点的前后相续,新的瞬间的现在的产生,也即是上一个瞬间的点的自我消亡,而其自我消亡的基本标志就是丧失时间,回忆的本质就是时间:回忆把回忆的东西(即丧失了时间的东西)重新纳入时间的领域,使其获得新的时间内涵和空间构架性质。这就是回忆的时间外观!但回忆的时间始终是以视角时间的运行为前提。因而,回忆的时间外观又事实上承诺回忆的内在时间的预设性。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讲,回忆时间就是指选择和构架历史内容的内在时空构架,和这种选择――构设行为本身所体现出来的时间外观的总称。

文学话语的描述对象时间   当文学话语行为按照其内在时空构架和时间外观形式把意识到的历史内容构设为主观上的完整生存图景时,时间的渗进指向了被叙述的历史内容,这样,回忆的时间随即演化生成为描述对象时间。描述对象时间是指描述的历史内容本身所展开的时间。在文学话语行为中,描述对象时间的主要功能是构架对象内容,使其获得历史的必然性和命运的不可避免性。同时,描述对象时间事实上展布出对描述对象的广阔性程度和深厚程度。而就其描述对象与文学主体(时代化的人类文学主体和作家主体)的关系看,描述对象时间的确定,标志了它与时代文学主体和作家的生存时间距离,以及作家此一话语(创作)行为与所描述的历史内容之间的时间性质关系,这种时间性质关系最后由叙述时间来确定。换句话讲,创造主体的艺术行为与叙述对象之间的时间关系性质最终要体现在对其叙述空间展开上。

法国作家米歇尔.比托尔认为:叙述时间就是压缩了的故事时间。叙述时间是作家审视生存及命运的视角时间的对象化到某一具体的历史内容(即作家构设的生活)的实现形态和展开形态。叙述时间的视角性主要展开了叙述时间与描述对象时间之间的三维空间关系和时间距离.同时也确定了作家的艺术生存时空与描述对象(即历史内容)与叙述者之间的三维空间关系和时间距离。其中,其复杂流变的空间关系产生着文学话语行为的容积以及其错综复杂的时间距离,作家的生命激情就是在这种叙述时间的全面确立中--消融在其空间的容积和时间的深度中,孕育、生成着这一艺术行为的生存智慧。当作家用艺术形象来把这种叙述时间所展开的空间容积和时间深度确定(物化)下来时,作家那关于人(个体和类)的命运的生存智慧由此得到渲泄与发抒!

文学话语行为的形象时空 形象时间是作家在艺术行为中把叙述时间和描述对象融为一体于自身的时间形式。形象时间展开为形象性格的历史或形象情绪的历史.这里的形象性格的历史和形象情绪的历史,不仅指文学话语行为中的文学形象的性格和情绪的生成演化史,也指作家作为生存主体向文学主体的性格和情绪的生成演化(空间)运动:前者负载于后者而运作,后者隐含于前者而流转。

从命运时间一→视角时间一→回忆时间一→描述对象时间-→叙述时间-→形象时间一→语词时间的(关于文学话语行为的语词时间问题,作者将另有专题论述)生成过程,这是文学话语行为由内向外、由主体向客休、由类向由个体再向类、由现实向历史的开进过程。而这一过程本身却构架起了一种更新的时间整体,即从命运时间到语词时间的连绵不已的展开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时间!一种首尾相连的时间之流的涌动奔流。这条时间河流的涌动呼啸的美学价值和生存(哲学)意义,并不体现在从命运时间到语词时间的点的连缀与漫延,而是文学话语行为在不同环节上的时间之点所支撑的空间结构性。正是这一时间之点所支撑起的空间结构性,使时间走向对空间的统一;反之,也使空间走向了对时间的迸发。这种时间向空间的融统,使文学话语行为获得了整体动力学向局部动力学的整合与作功,获得了行为的连贯(即时间的流动和空间结构的转换)性和漫延性。

修辞形态:文学话语的语言生成模式构成

文学话语行为始终要走向个性化和个体化,并通过个性化和个体化的生成而使其达向文本成为可能与现实。在这一生成化的行为过程中,语言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对于语言的感受、领悟,认识和理解,再不能囿于传统的那种内闭式模式之中自得其乐。人类语言无论就其生存本质上讲,还是就其行为运用方面看,都绝不是单纯的任人所用的现成的机械性工具,语言不仅是世界化的,语言同时更是生存化的,生态化的。语言是世界存在的根底,也是世界之所以为世界的展开状态:语言是人类的存在家园,语言更是人从生态现实向其自我生存历史敞开的生命之链。这条生命之链的起点是对象世界和宇宙自然。而这条生命之链的终结性指向则是人类文化(即人化的自然和自然的人化状态).其简要示意图为:

(生存性内聚) (生态化扩张) 口头性话语 (存在的到场)

对象世界(语言)-―――→言语――――→话语< >―――――→人类文化(语言)

书面性语词

只有站在这样的层面上来理解来把握语言,我们才能真正地认识和理解文学。文学是一种审美化的人类话语行为,文学话语向个性化、个体化的文本生成的过程,实际上是世界语言向人的语言、向文化语言生成的过程,就其最为直观的层面看,文学形态即是语言形态。文学话语行为的语言形态,本质上展布为一种生存化的修辞形态。深入地领悟和把握这一点,将有可能给死气沉沉的文艺学带来新鲜的活力,并由此拓宽出无阻广阔的前景。

就一般意义讲,语言的运用是一个创造性的生成过程,而语言的生成过程恰恰是修辞的过程,从表面看,修辞的完成是语言生成的实现:但从本质上看,修辞的产生是因为生存表达(书写)的需要,同时,修辞的完成又是生存书写的实现。因此,修辞是基于生存的需要通过语言的修饰而达成对生存本身的修辞(虚构,夸张、变形、折叠、扭曲、硬化等),文学话语行为是基于对历史化的此在生存的人性困境的哲学反思与美学批判,而向对完美的人性和理想的生存状态的主观预设与重塑行为,因而,当文学话语行为达向个性化和个体化的文本而必须要凭借语言的甬道来实现的过程中,其语言的生成也就踏上生存修辞的道路。这样,生存化的修辞形态(模型)也就构成了文学形态的综合化、生态化外观形态。

文学话语的体式模式--文体形态(模型)

↓ ↓

文学话语的叙述模式--文本形态(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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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形态

文学话语的语言生成模式-生存修辞形态(模型)

文学话语的描述模式--时空形态(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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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话语的行为模式--书写形态(模型)

文学话语的生存化修辞形态是一个内外隐显的、立体网络的修辞系统模型。在这个修辞系统模型的最表层是语言生成的修辞模型,又称语言表达的生态修辞模型。其基本的情感、价值取向是语言生成对事实世界的虚拟化和语言生成对现象世界的反讽化。在文学话语行为的语言生成过程中,对事实世界和现象世界的虚拟化和反讽化,其本质的图谋是对现象世界和事实世界的反修辞--因为就生存本身来讲,任何存在的展开都是生存修辞化的,对生存修辞化的现象世界和事实世界的虚拟化和反讽化,都是对修辞化的事实世界与现象世界的反修辞行为。通过这种虚拟化和反讽化,使语言进入对是这样的现象世界的否定,而主观地达向了对应该是那样的世界的修饰性描摹。

文学话语行为的生存修辞模型的内隐模型恰恰是文学的审美思维修辞模型 。文学的审美思维修辞模型的基本框架是思维的重复与对比、铺排与渲染。

文学话语行为的审美思维修辞模型具体展开如下几个方面:

第一,文学话语思维的主题(话题)修辞--主题(或话题)修辞构成了文学话语行为的思维修辞的基本内容。文学话语的主题修辞是指文学话语行为向个性化和个体化的文本生成的过程,其思维必须围绕某一具体的话题或主题而展开的,因而,就最一般的意义上讲,对表达的思维展开的过程,都是对所表达的主题或话题的修辞过程。

第二,文学话语的思维功能修辞--这里的功能是指主题(或话题)对表达者的功能--即表达者通过这一表达期望能实现什么样的动机、能达到什么样的目的的修辞。功能修辞同样是文学话语行为的思维修辞的又一基本内容,它是任何形式的文学话语行为向个性化、个体化的文本生成过程的不可缺少的修辞行为。功能修辞包括心灵、情感功能修辞、情绪与意志功能修辞、目标功能修辞、观念、思想功能修辞和信仰、信念功能修辞等。

第三,文学话语思维的材料修辞--文学话语行为向个性化和个体化的文本生成的过程,始终是一个求表达的生态过程,而任何表达都需要有具体的内容、材料、信息。而基于所表达的特定动机与目的性,也基于表达的具体主题或话题性,思维对表达的展开过程,也就自然地涉及到对表达的内容、材料、信息的选择和运用,其选择的原则、标准、前提,以及对所选择好了的材料,内容,信息的运用的角度与安置的结构性与方式性,等等,就是对材料、内容、信息本身的修辞过程。

文学话语行为语言的生存化修辞模型的第三个构成系统是动机--行为--效果修辞。

动机--行为--效果修辞,是文学话语行为向个性化和个体化文本语言生成的整体修辞。其中,动机修辞包括人类文学话语动机修辞、文学的群体性、时代性、民族性话语动机修辞和作家创作主体动机修辞等。而其行为修辞包括行为的目标修辞,行为的领域性、题材性修辞,行为的视野性、视角性、方向性修辞,行为方式与方法修辞。文学话语行为的效果修辞包括个体化的生存效果和类化(民族、国家、人类)的生态效果修辞,人性化审美效果、伦理效果、哲学效果以及宗教性的效果修辞等。

文学话语行为语言的生存化修辞模型的第四个系统是话语背景修辞。文学话语背景修辞又称之为文学话语场修辞。从根本上讲,文学话语行为向个性化、个体化的文本语言的生成过程,既是符号的生成过程,更是审美的生成过程,因此,文学话语场修辞的根本要义,是如何将文学话语的生存语义向文本语言的符号语义的生成的修辞。文学话语场修辞构成的基本条件是:第一,要有所修辞的对象,这个对象就是审美化的文学话语;第二,要获得特定的修辞背景,即文学话语得以具体展开的生存境遇或者说生态处境、状况;第三,要获得具体的修辞环境,即文学话语行为达向对个性化、个体化的文本语言的生成,必须要具备一种能够生成的当下状态:第四,要有具体的修辞动机、明确的修辞主题,可供取舍的题材和清澈的修辞目标;第五,要有可供创造性使用与发挥的修辞媒体。

在这样一种多元条件的整体构成获得的状况下,文学话语的背景修辞的展开行为也就自然包括:1、历史化的此在生存境遇修辞;2、生态化的审美情景修辞;3、动机一一主题一一题材一一目标修辞;4、语词修辞。

文学形态语义场;文学话语行为的生存动力源

文学是人类文化的特殊形态,它不仅是人类文化的精英形态,而且还是文化的创生形态。由于文学的这种文化本质的规定性,也就决定了文学形态语义(形式语义和生成其形式语义的生存语义)的场化性 :文学形态是一个网络流变的场,在这个场中,喧哗着自然与人、类与个体、历史与现状相对抗、相交织、相解构、相融统的生存语义流。这一生存语义流,才是人类文学话语的感性生命状态,才构成了人类文学生生不息的动力源泉。

文学永远都是人学,是关于人的人性生态现实与人性生态理想的感性审美学。因此,文学形态语义场所涌动喧哗的生存语义中的终极语义内涵恰恰是人性化的生态倾向性--即生命意志与生存意志的相对抗和生命激情与生存智慧的相解构--所达向的生态空间状态向生存时间的融流。

生存意志向生命意志的逼近与烛照 文学,就其文学话语向个性化、个体化的文本语言生成的道路来看,实际上是作家把此在生存处境自觉的纳入历史的框架中来理性的审视,并企图把生存的理性力量融铸进感性形象的审美语言铁锤--去敲开生活的千年冻土(文化板结层),从而逼近生命的本源,烛照生命的自身形象。文学话语行为的这一动力学性质与倾向不仅体现在作家的作品中,而且首先体现在作家的人生历史运动和他的文学探索行为历史的全过程中。

生命激情向生存智慧的消解和渲泄 文学,就是对人性生态困境的审美追问(审查、批判)和超越(即重塑),在文学话语行为的历史展开中,人性生态困境的审美追问与超越,不仅是两种极高的艺术境界,而且首先是两种极高的人生生存(历史)境界。能够涉入前者(追问)而意命于后者(超越)的人,才是走向了生命和探索的极致!因而,在追问中超越,在超越中走向更新的追问,这是文学话语行为向文本化的语言生成的最高境界!然而,对人性生态困境的追问与超越--的行为过程,不仅是作家生命激情向其个性化的生存智慧的消解与渲泄,同时更是人类文学的生命激情向时代生存智慧的消解与渲泄。

生态空间向生存时间的演进 实质地讲,文学是一种理性的审美艺术。文学话语行为的理性力量不仅来源生存的此在化激扬,同时也来源于对生命的历史性觉悟。生命的历史性觉悟往往爆发出闪电般的、能够刺破心灵的神奇灵光(即意象)。文学话语行为的艺术魅力所在,就是要把这一捕捉到的灵光(意象)内聚于心灵,然后以抽象的语词来描述它。当心灵涉入语言领域,也就事实地进入生存价值取向领域,生命的激情也就无可避免地沦陷于生存之场中,消解为生存的智慧而渲泄之。当作家把此在生命激情向其生存智慧消融时,本质上是他的此在化的生态空间向生存时间(历史)的演进。

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这首感怀而作的小诗,并没有关于此在生存处境的消息,但它又的确源泉于诗人的此在生存处境,来源于这一生存处境所激励的生命激情的无竭冲动。然而,这一切都消融在诗人对生存与自然、有限与无限、以及过去、现在、未来等等的严峻现实关系的沉痛领悟中: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生存时间的有限性的背后不正是自然的无限性?更为可怕的是,这无限的自然时间是那样的流变不居,飞逝不已!自然时间的无限性和自然时间的流变性--此二者的同谋,共同构成了人的有限生存的痛苦:因为自然时间的无限性和流变不己性,构成了历史自身的无情一一时间腐蚀著历史,时间消磨着生命和人--无论是凡夫走卒,还是达官显贵,都将注定要在这无限的自然时间的黑色漩涡中消亡生存时间自身,使他既不能仰见古人,也不能瞻顾来者,唯一的只是自身的孤独生存和生存的自我消解。因此,自然时间是外在于人的主宰,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力量,是世界的造物主,是万物的腐蚀剂!人,只能孤独地为它的飞矢流动而生,并孤独地随它的飞矢流动而死!

时间是空间切割万物的瞬间的点的无限连缀。如果说时间破灭了人的生存的永恒之梦,使他清醒地意识到生命的有限和生存的短促的话,那么空间却给人播下了无穷无尽的忧惧和生存限制的苦恼: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面对神幻、广漠、无限的宇宙空间, 自以为是的人,不仅不能看见古人和来者,而且更不能瞻望过去和现在,就连现实世界,我们也所知无几!

当把生存处境纳入时间的框架,这必然引来对存在与自然、生存的有限与无限、生命的自由与难自由、生存的自主与不可真正自主--等等根本性问题的思考、体悟和重新咀嚼,从而渲泄为一种生存的智慧:时间的无情,注定了生命和生存的无情!而有限的生命和生存又为何要太多的痛楚、多情呢?对诗人陈子昂来讲,一种政治(官场)失意中的感怀--所生发、渲泄出如此凝重的生存智慧,这全在于文学话语行为的独特动力学功能:即把现实的生态(空间)处境向历史化的生存时间深度--之方向的渗进与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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