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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中国社会阶层结构变迁与重建国家自主性

摘  要:市场化改革以来,国家和社会、中央和地方不恰当的权力配置使国家自主性的的权力基础与合法性基础一定程度上被削弱,社会阶层结构中出现的两极分化趋势没有得到有效抑制。要抑制两极分化趋势,促使社会阶层结构走上现代社会阶层结构发育之路,必须重建国家自主性。重建国家自主性的路径主要有两条:一条是深入推进行政改革,调整国家与地方的自主性维度;另一条是培育公民社会,促使各种社会组织自由积极地参与政治。

关键词:国家自主性; 社会结构; 两极分化;权力配置;公民社会

一、研究的目的、意义与视角的一般性说明

在进入正文以前,先对相关问题进行阐述。

(一)研究的目的与意义

当代中国社会阶层结构变迁问题,是当前国内社会学界和政治学界的热门话题之一。在这一研究领域的学者中,很多人都认识到变迁中存在着社会差别扩大的问题而且已经在相关研究中提出了解决问题的对策,但客观事实是,在过去一个较长的时间内,国家没有采取有力的措施实现社会控制,及时而有效地解决差别扩大问题,而且在现在和未来实现这一目标也还有不少困难。这里,理性认识还需要继续深化。笔者认为,近几年,理论界对国家自主性的研究,给人们提供了新的思考路径。社会阶层结构变迁与国家自主性的演变有没有关联?如果有,它们是一种什么关系?面对当代中国社会阶层结构变迁中存在的问题,国家能不能自主地加以解决?在审视了当代中国社会阶层结构变迁的过程后,笔者认为,当代中国社会阶层结构变迁中存在的主要问题和国家自主性问题密切相关,而国家自主性方面出现的问题也与当代中国社会阶层结构变迁趋势紧密相连。本文的目的在于理清中国社会阶层结构变迁和国家自主性演变之间的关系,为研究当代中国社会阶层结构变迁中的主要问题及其解决思路提供一种理论分析。

(二)国家自主性理论及其应用

马克思之后,西方开始有一批学者从关于上层建筑对经济基础的相对独立性的思考出发研究“国家自主性”问题。在国家自主性研究领域影响较大的是一个所谓“组织现实主义”(Organizational Realist Approach)的后马克思主义流派。该理论流派的名称来源于其代表人物西达·斯科波尔1979年出版的成名作《国家和社会革命》。她在书中建议研究国家的方法可以合适地标以“组织的”和“现实主义的”。该流派中学者众多,其中有代表性的学者包括斯科波尔、吉安弗郎科·波吉、E·K特林伯格、A·斯蒂潘等。

组织现实主义的理论核心就是国家自主性(他们用“可能”一词来表示国家具有自主性的场景)。组织现实主义认为,一个有意义的国家理论必须能够在方法上将自主的某些因素结合进去。所谓自主的某些因素指的是国家与资本之间历史和政策上分离的可能性。更具体地讲,国家的自主性指的是国家机器所拥有的权力能够在某种程度上独立于组织生产关系的社会权力。如果国家能够获得行动的自主性,建立全面协调的机构来制订政策,有效地垄断暴力执行制度,动员国内物力和人力资源,抑制市场自组织扩张秩序带来的消极影响,从而使国家能够成功地实现社会控制,在国际政治经济关系中处于积极主动的地位,那么,这种国家的自主性就较强。如果国家难以在市场自组织秩序中实现社会控制,不能创造出政治集中和高度整合的社会,无法独立地追求自己的目标,那么,这种国家的自主性就较弱。对现代国家来说,国家自主性的程度应该有一个限度,一方面,它不应使自身强大到成为一种任意干预市场和社会生活的专制性的自主性,另一方面,它也不应使自己弱小到无法整合社会利益诉求而等同于某一特定阶级或阶层的自主性。现代国家自主性应该是一种在民主体制内获得广泛支持的具有合法性基础的自主性。

在现代社会里,如果一个国家的自主性程度比较高,那么它就能依照自己的价值追求调节社会阶层结构和各阶层之间的利益关系,使其向有利于经济社会发展的方向变迁;反之,它就不能依照自己的价值追求调节社会阶层结构,社会阶层结构就会在市场中自生自发,导致社会阶层结构中出现两极分化趋势,从而打乱经济社会的有序发展。

最后,针对国家自主性在本文的应用需要说明的是:本文所指的国家自主性略去了国家在国际关系中的自主性因素。在使用国家自主性范畴研究问题时,国内在这一领域的主要学者把国家在国际关系中的自主性因素排除在国家自主性概念之外。这种排除是有道理的,因为它显著地把国家自主性与国家主权区别了开来,本文承接这一做法。

二、中国社会阶层结构变迁趋势与国家自主性演变

这章主要分析了国家自主性演变中存在的问题对中国社会阶层结构变迁趋势的影响及社会阶层结构变迁对国家自主性合法性基础的影响。

(一)现阶段阶层结构形态及其变迁趋势

1、现阶段中国社会阶层的结构形态

社会阶层的结构形态是指的社会各阶层在社会结构中的分布形态,它描述的是社会各阶层在社会结构中所处的位置。一般认为,现代社会或者工业化社会的阶层结构形态应是一种两头小中间大的橄榄型等级结构,它有庞大的社会中间层。这种社会阶层结构形态是在经济社会发展中自然形成的,是最稳定、最有利于社会持续有序地向前发展的。与现代社会阶层结构相反的是传统社会阶层结构:即顶尖底宽的金字塔结构。在这种阶层结构形态里,极少数人居于社会的上层,而绝大部分人则处于社会的下层,整个社会呈现两极分化。这种社会阶层结构可能会引发社会动荡和社会危机,从而导致社会发展进程的中断。

中国现阶段社会阶层结构是怎样一种形态呢?要对此作出正确判断,就必须弄清中国社会各阶层的层级分布。如果我们把中国社会阶层等级结构划分为上、中上、中、中下、底等五层的话,那么,它们各自在中国总人口中的大致比例为:上层现有人数不到总人口的1%;中上层现有人数也不多,中层现有人数多于中上层人数,两者相加不到人口总数的20%;中下层是人数最多的一个等级,占总人口的70%以上;底层现有人数不超过总人口的5%。

研究中国社会阶层结构的大部分学者认为,中国目前的社会阶层结构尚未发育成橄榄型社会结构。有的学者把中国社会阶层结构描述成生梨型结构形态。这个认识不仅有上面所列的微观数据作为事实依据,而且从社会变迁形势的宏观分析上来说也是有道理的——中国现在正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其社会阶层结构不可能是处于两个极端,也就是说不可能是橄榄型或金字塔型的,而应该是介于两者的一种。这就是说,把中国社会阶层结构描述成生梨型切合实际,是可以成立的,本文赞成这一描述或者说判断。

2、阶层结构变迁中的两极分化趋势

生梨型社会阶层结构本身是介于橄榄型社会结构和金字塔社会结构之间的社会结构类型,在这种结构形态里各阶层都处在剧烈的分化重组中。生梨型社会结构明显的特征就在于它是一种运动型的社会结构类型,它有两种可能的运动方向,一种是向橄榄型社会结构运动,另一种是向金字塔型社会结构运动。那么,中国这种生梨型社会阶层结构是在向橄榄型社会阶层结构运动,还是在向金字塔社会阶层结构运动?

在中国,2002年,城镇家庭实际收入是农村家庭的3.1倍,这一比值在1997年至2002年之间平均每年扩大4.4%。地区差别同样令人瞩目。2002年,最富裕的省级行政区上海的人均GDP是贫穷省份贵州的12.9倍。所以,虽然还不能下结论说中国社会阶层结构已经呈现两极分化,但从中国人均收入差距不断扩大并将继续扩大的情况来看,可以说中国存在着生梨型社会阶层结构向金字塔型社会阶层结构运动的趋势。这就值得警惕。因为如果任由这种趋势发展下去,中国社会就会真的发生两极分化。而从世界上其他国家的社会发展的经验看,两极分化就会引发社会危机和社会冲突,导致整个社会处于碎裂混乱之中,从而割断现代化的进程。

因此,为了整个国家的长治久安和社会发展,从国家自主性与社会阶层结构变迁的关系考虑,我们必须找出国家自主性演变中存在的问题与解决途径,以遏止两极分化,防止社会阶层结构继续向金字塔型运动,并进一步促使社会阶层结构向橄榄型发育。

(二)国家自主性演变中的问题与阶层结构变迁趋势

国家自主性演变中究竟存在什么问题?这些问题与当前社会阶层结构变迁趋势有什么关系?概言之,地方政府在相当程度上没有获得超越于社会力量之上的自主性;而国家自主性也被不适当地削弱了。国家自主性的削弱导致了社会阶层结构中的两极分化趋势的出现。

1、“政策执行变通化”对国家自主性的削弱

“政策执行变通化”是指在实际运作中,地方政府基于地方的甚至是自身利益等原因对制度或政策的变通。政策执行变通化往往使国家制订的制度和政策被扭曲,甚至违背国家制订制度和政策的初衷。这必然会使国家自主性在很大程度上被削弱。

在过去十几年的 “放权让利” 改革过程中,“放权”是沿着两条不同的路线进行的,一条是中央政府向地方政府的放权,另一条是政府向企业和社会的放权。这里,产生问题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国家没有(一时也不可能)对它与地方政府、地方政府与社会之间的权力关系作全面规范。这就使日益扩大的地方政府权力在许多方面缺乏有效控制。由于要集中力量快速发展生产力(这在指导思想上并不错),国家在对地方政府的政绩考察上强调经济建设成就而相对忽视社会生活的其他方面——只要把经济搞上去,其它方面的建设可以少搞或不搞,社会公平问题、各阶层的利益差别以及两极分化问题可以不问或少问。一方面是地方权力特别是经济权力的扩大,地方“不作为”自由空间的获得,另一方面是国家在经济发展以外的诸多领域(包括经济管理)对地方控制和约束的相对弱化,这样,在较大范围内,地方成了一个“准自治体系”,非大局观和地方保护主义产生就是证明。在这样的背景下,“政策执行变通化”的现象迅速普遍化和常态化。变通的运作方式在一些地方成了“对抗”国家的惯常手段。

地方政府是国家维持其国家自主性的重要组织基础,它通过政策执行的变通化隐蔽地“对抗”国家,就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支持国家发挥其自主性的组织基础,国家自主性因而不适当地被削弱了。

2、“准法团主义”现象对地方政府自主性的削弱

地方政府的“政策执行变通化”是在一种利益驱动下形成的,而这种利益驱动又同一种特定的利益关系相联系。随着地方政府权力的扩大和经济社会组织自主性的增强,中国社会在很大程度上形成了一种可以称之为“准法团主义”的社会利益关系。尽管对于法团主义的概念存在种种歧义,但有一点获得了共识,即所有的法团主义强调的都是利益分化基础上的合作,以及在这种合作中所表现出来的国家与社会利益群体之间新的结合关系。之所以说中国社会结构日益法团主义化,是基于这样一个基本事实:虽然改革以来理顺政府与企业的关系一直是国家改革的始终如一的主题,虽然国家经济体制改革的基本目标之一就是政府从具体的经济事务中脱离出来,并赋予企业以经营的自主权,但是出于地方经济发展和地方利益的需要,实际上处于具体操作层面的地方政府及其官员不可避免地要加深对经济组织(企业)的依赖。他们往往把权力介入到经济活动中去,从而使自己和经济生活重新粘合起来;虽然改革的基本目标之一是从政府统制的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但地方政府却不是更加超越于市场之外,而却日益成为市场经济中的一个积极的行动者和利益主体,自觉或不自觉地同资本利益集团逐渐结成利益联盟。

这就强化了政府利益与市场活动中的资本集团利益的一致性,这就是学术界所称的“利益联盟化”现象。在现代社会,政府必须与市场资本集团保持一定的距离。当因单纯经济目的或自身利益要求而与社会经济生活相粘合时,政府就必然与资本利益相互粘连,与资本结成共同的利益纽带,从而受社会中处于强势地位的资本集团的影响,丧失其在市场和社会中相对超越的地位,其自主性也就必然被削弱。

3、国家自主性演变对阶层结构变迁趋势的影响

应该认为,通过改革以提高地方自主权,调动社会成员参与经济建设的积极性创造性,这适应了市场经济的发展规律,符合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要求。问题在于:(1)地方政府自主性演变中存在严重问题,地方权力扩大后,地方政府不是独立和超越于市场和社会,而是混融或者说介入到市场和社会之中,不是执行国家的政策在公共领域积极作为,而是很大程度上失去了其超越性,甚至与资本集团逐渐溶为一个追逐利益的联盟体。这不仅减损了地方政府的自主性,而且还削弱了国家自主性(主要指其组织体系)。国家自主性的削弱的直接后果,就是国家权力的公共功能的削弱,就是国家在价值导向和政策执行上(是由地方政府具体操作的)向某些社会利益集团倾斜,或者从自身的目标和利益追求出发而不能用理性的态度来面对社会利益。这往往表现为放弃调控或凭借权力实施不适当的调控。放弃调控则助长市场的自发性,不适当的调控则会使市场自发性造成的后果——不平等进一步加剧。这必然会使社会差距的扩大无法有效控制,从而导致两极分化的趋势,导致阶层结构向金字塔型演变。(2)在放权过程中,国家自主性演变也出现了严重问题:由于体制改革不到位、宏观调控体制中的一些问题没有解决,国家对地方的权力控制相当程度上靠行政指令,制度性控制力量不够,宏观控制在一些领域难以到位,于是,在地方权力扩大的同时,出现了国家自主性渐被削弱的趋势。国家自主性被削弱使国家无法阻止地方政府向市场扑近而与市场中强势组织(集团)的粘合以及在调节社会阶层结构秩序上的不作为,这样国家就无法依循其价值操守来调节社会利益关系和社会阶层结构秩序。这也是造成社会阶层结构秩序不均衡和出现两极分化趋势的一个重要原因。

(三)阶层结构变迁趋势对国家自主性演变的影响

上文探讨了中国国家自主性演变对社会阶层结构变迁的影响,而当代中国社会阶层结构变迁对中国国家自主性又有什么影响?这一问题同中国国家自主性的演变对社会阶层结构变迁的影响是在同一个过程中发生的,都源于中国经济的市场化改革,都同中国公民社会的发育相关。

1、公民社会自主性仍显不够

中国社会阶层变迁是经济体制市场化改革的结果。在市场化过程中,原有干部、工人、农民阶层不断分化,私营企业主、管理人员、专业技术人员等新生阶层迅速崛起,中等收入者阶层不断发展,各阶层人员之间社会流动不断扩大。此种现实使社会各阶层政治参与的动力大幅度增强,社会利益组织化程度日益提高。有关研究显示,全国县级以上社会组织已发展到181318个。这表明,中国公民社会已经开始发育。

从合法性角度来看,公民社会的形成和发展是现代市场经济社会国家自主性形成和发展的基础。正是社会利益自主意识不断提高内在地要求国家成为超越市场和社会的政治力量,要求国家自主地行使公共权力,实现对经济社会生活的合理调控,而不受某些经济社会组织利益要求的影响和支配。正是公民及其社会组织政治参与使国家权力得以同社会的共同意志相沟通,从而在公民利益表达的基础上经过利益综合,形成正确的公共政策,实现对社会的有效治理。这是国家权力自主行使的合法性来源。但明显的事实是当前中国社会组织的利益表达的渠道不足以承载这种高涨的利益表达诉求。在这种情况下,社会利益还不能被自主地组织起来真实地反映社会利益诉求,中国社会的自主性仍然很不够,仍不能主导自身的发展。

2、公民社会不能自主发展是两极分化趋势形成的重要原因

之所以如此,根源在于中国市场经济还没有成熟发展,公民社会还处于发育阶段。这反映在社会阶层结构上,就是:(1)处于社会中下层的工人、农民、一般服务人员占人口的大多数。这些人的市场意识和竞争意识不强,对国家、单位的依赖性还较大。(2)中等收入阶层尚未充分发育,只占社会人口的少数,而且不够成熟。目前中国中等收入阶层人口还较少,而且还不是很成熟。他们,特别是他们中的中老年,思想文化受传统文化影响比较深,也没有摆脱对权力的依赖,没有足够的自主和参与意识。这种状况决定了中国社会的民主要求和权利愿望还没有在一定规模上形成,还不可能有公民行使自主权利的积极行动和组织自觉。由于市场经济的发展不完善从而公民社会的发育不成熟,社会自主性不高,社会组织自觉不足,因而中国公民社会就难以自主的对自身及其社会阶层结构秩序的发展方向施加影响。社会必须在现实的基础上形成权力配置的相对平衡。当公民社会尚未随市场经济的发展达到一定成熟程度时,权力依赖必将是比较广泛存在的事实。于是,已经发展起来的社会组织的利益表达和政治参与就不能不受政府的制约,经济社会秩序和发展方向就不能不由政府主导。在利益驱动和经济发展的压力下,地方政府和经济组织(集团)的联盟就会成为难以避免的现象。它们的联盟促使经济在一定阶段上飞速发展,但却使财富相对集中,社会既得利益集团开始形成,从而使社会阶层结构中出现的两极分化趋势不能得到有效控制。

3、两极分化趋势影响了国家自主性合法性基础的形成

公民社会及其社会组织的政治参与是提供国家自主性的合法性资源的重要基础。面对市场经济发展中不可避免的两极分化趋势和社会矛盾,社会需要国家通过权力的自主行使,实现有效调控。这种调控是对社会利益关系的整合,它必须以公民及社会组织的利益表达和政治参与为前提,但是,由于社会的自主性和组织自觉不足,这种有效调控机制的形成存在某种基础性障碍,这导致国家难以及时纠正调控中的缺失,约束那些片面维护社会经济组织利益而损害社会共同利益的不良行为。于是,人们看到,在现阶段社会阶层结构状况下,因为公民社会的发育不完善及其自主性不过,国家自主性不仅在某种程度上被扭曲和削弱,而且国家整合社会的合法性资源大量流失。这就影响了现代国家自主性的合法性基础的形成。

以上分析说明,在中国现阶段,要解决社会阶层结构中出现的问题,促使它走上现代社会阶层结构(橄榄型社会阶层结构)发育之路就必须解决国家自主性演变中的问题,重建一种适应市场经济和民主政治发展要求的现代国家自主性。

三、重建国家自主性,走现代社会阶层结构发育之路

本文认为中国阶层结构变迁过程中出现两极分化趋势,从根本上说,是市场经济发展所导致的不可避免的现象。但是,这个趋势是可以控制的,中国可以走出一条现代社会阶层结构发育之路。关键在于重建中国国家自主性。

根据上文对社会阶层结构变迁中的问题的分析,笔者认为重建中国国家自主性的路径主要是两条:一条是深入推进行政改革,调整国家和地方的自主性维度,使它们成为适应市场要求和宏观调控的有效工具,另一条是培育公民社会,调整国家权力与社会组织的权利关系,促使各种社会组织自由积极地参与政治,从而保证国家能从中获得重建国家自主性的合法性资源。

(一)深入推进行政改革,明确界定政府权力,调整国家和地方政府的自主性维度。

国家向社会分权、中央向地方分权是当今世界行政改革的共同取向。因为分权既有利于满足公众在市场中的多样化需求,又能体现公众对公共服务的真实需求。一般来说,分权会增强社会和地方的自主性,使地方政府面向社会,真正成为“责任政府”。

西方工业化国家对国家与社会、中央与地方的关系多数具有明确的法律规定。80年代以来,西方工业化国家在既定的法律框架之内调整中央与地方的权力关系,使地方政府获得足够的能力来承担应有的政府责任。其结果是,增强了地方政府调控经济和社会生活的有效性。但由于中国正从传统向现代转型,不具备完善的中央与地方权限划分的制度安排和权力的监督与约束机制,中央权力一放松,分权往往容易失控,导致地方政府向社会扩张权力,把中央拥有的国家自主性的权力基础削弱。其原因——同西方工业化国家比较——就在于这种分权改革没有为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实现良性互动提供健全的制度条件。

在传统的思维中,只要一提起国家与社会、中央与地方关系体制的改革,就单纯的认为要么是权力下放,要么就是权力回收。依据中国几十年来的多次调整和改革的实践,这种“非此即彼”式的权力收放模式给社会资源造成了巨大浪费,也给社会秩序造成了混乱。实行权力的再配置本身没有错,问题是在单纯下放或收回权力的过程中没有或缺少职责权限的明确界定、划分和辅之以各种监督制约机制。中国必须走出传统的“放权”思路,通过合理到位的行政体制改革,在实现社会自主发展的同时也能保证国家自主性的实现,调整国家和地方政府的自主性维度,使国家能按照自己的价值追求制订和实施社会生活和经济发展的管理目标。这样才能有效控制社会阶层结构的变迁,抑制两极分化趋势。

(二)培育公民社会,促使社会组织自由积极地参与政治,从人民利益出发构建国家自主性。

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要想合理调节利益格局,抑制两极分化趋势,必须培育公民社会,逐步实现代表社会各阶层的社会组织在体制内自由积极地参与政治。这样,国家才能在人民利益表达的基础上进行利益综合,形成正确的方针政策,实现对社会的有效治理,从而获得政治忠诚和合法性资源,在人民利益的基础上构建国家自主性;才能凭借国家权力的自主行使,在发展生产力建设经济社会的同时,调整社会利益关系,有步骤有层次地抑制两极分化,促使阶层结构向橄榄型发育。

公民社会是社会组织的总和,社会组织的政治参与是公民社会的基本政治功能。只有在公民社会组织参与的环境下,才能有力地形成对政府行为的民主控制,防止政府权力扩张与变异,才能保证政府承担其公共责任。

在现阶段,中国政府组织的控制支配权还是很大,社会组织的自我表达、组织认同和自主性的发育都较缓慢,公民社会发育不健全。中国传统秩序是“家——天下”结构,或者如费孝通先生表述的“差序格局”——以个人为中心层层外推到家庭、近邻、社区和国家的结构。这种结构要求模糊权利界限,将小融入到大中,让后者包容、拥有前者,并保护前者的存在。这里,存在着个人对组织的“组织或利益依赖”;而每一个组织又是国家控制社会的工具,它所通行的原则都不是自主性的,而是更大组织的反映。改革开放以来,社会组织因市场经济而逐步生长出自主性,然而由于市场经济没有发展完善,传统体制结构的惯性依然存在,社会组织仍被以一种新的方式组织到政府体制中去,从宏观上说,其整体的特征不是分立,而是服从与被服从,对体制内是下级服从上级,对体制外是社会组织服从国家规制。

社会组织的日常工作虽不必由国家直接指导,但有义务向国家负责,国家被视为统摄社会的权威力量。在这种环境中,不仅社会组织自主参与社会生活和影响国家政治决策的程度是有限的,甚至它们的自我利益仍须通过体制认可的渠道才能得到表达。它们必须接近国家体制,而不是接近市场,接受社会信任。社会组织就丧失了承担社会责任的主动性和积极性。

要适应现代市场经济的发展要求使国家根据社会组织所反映的人民的利益来构建国家自主性,从而合理调节社会阶层结构秩序抑制两极分化趋势,就要改变现状,培育公民社会,提高社会组织体制内参与政治的自主性积极性,从而为国家自主性的重建铺垫合法性基础。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改革是一个渐进的过程,重建国家自主性需要一个转型期。在这个转型期国家需要采取措施控制它所面对的收入差距继续扩大的趋势,防止阶层结构向金字塔型蜕变,争取时间重建国家自主性。 应当认为,收入差距的过分扩大和两极分化的趋势,可能导致社会矛盾的激化,破坏社会稳定,引起社会动乱。如果不能正确认识和处理转型时期的社会矛盾和问题,现代化建设和改革过程就会中断,国家自主性的重建将遭到破坏,社会将为此付出沉重代价。因此,国家应在深化改革、保持国民经济持续稳定发展的前提下,切实坚持“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方针,致力于社会利益关系的调整。

国家必须争取到一个比较平稳的时期重建自主性。在这个时期,按照既定目标有计划有步骤地整合公民社会的利益诉求,制订相应的方针政策控制收入差距,可以为国家自主性的重建提供良好的环境,这对抑制两极分化,合理调节阶层结构内在的秩序,促使阶层结构走上现代社会阶层结构发育之路更具有直接意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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